案七帷幕
四十六牵连（上）
“没诈出来？”
“没诈出来……”
江陌头顶着顾形逗趣揶揄的讨嫌，瘫在椅子上耙了下脑袋，“不过也确实只是纯忽悠，毕竟撇开有人蓄意滋事和监控损坏这两件既定的事实摆在跟前，其他的充其量也就是个主观臆断……酒店假火警这事儿，保不齐真跟这个张涵没什么关联。”
“跟这个叫张涵的有没有关系不好直接判断，但既然有外来人员进到酒店内部恶意滋事闹假火警这茬儿，他们酒店还偏偏监控数据损坏了一片……这么凑巧的事儿可少见。同伙不同伙的且不谈，最起码这几个领导头子的其中一个或多或少得有点儿私心的知情权。”
顾形伸手在江陌乱糟糟的头上一盘，“这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跑到市局里头过来报案，疑似丢了个人的事儿还没个准呢……管片儿派出所那边怎么说？我听说周宥好像调过去学习一年是吧？跟她爸吵架闹脾气了？”
“好像是因为她师父的事儿。周所觉得陈警官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一线执勤，想等他恢复好之后直接把人调到闲职的坑位上去，周宥觉得他们那几个文职的萝卜坑有小团体，怕她师父受委屈，吵来吵去的这不就提了调动申请……刚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说是已经接警去调了现有的监控视频。”
江陌耸了下肩膀，“我前两天在医院还碰见陈警官去复查来着。好像周所现在也在等他的回信，陈警官多的没说，不过倒是提了一嘴周所给他安排那个文职办公室里都是女同志，他坐进去多少有点儿不伦不类不安心——周宥说她们整体捋了一遍酒店现有的视频画面，停断缺失的情况比较严重，不过所里的技术员倒是没看到什么剪辑的痕迹，不过有没有人为操控的情况就不确定了，他们酒店能控制监控的两台电脑一台锁在设备间，一台在大堂里，敲个密码就能进。”
“陈锐之前提过一嘴想干脆病退，估计是在医院躺着躺着又后悔……那个老倔驴脾气，老老实实地窝在办公室里还不得要他老命？”顾形晃了晃脑袋，对他这位老搭档老对头的脾气秉性算是门儿清，摆了摆手，“合着派出所打听了一溜十三招，什么都没发现？”
“差不多吧……这酒店的外卖配送机器人上礼拜被一个小孩儿踹坏了，返厂维修期间因为顾客投诉服务不及时的原因，暂时允许外卖员上楼，所以这几天除了登记入住的客人以外，但凡是拎着个外卖口袋的，基本上都是默许上楼送到客房门前，最多也就是瞧着外卖员面生，一走一过地多看几眼。可疑人员摞了一摞。”
江陌撇压着嘴角晃了下脑袋，“周宥他们所里打算先把警报前可查的内部人员和外来人员整体捋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疑点。不过……我还是倾向于他们酒店里有人不知道因为点儿什么缘故，莫名其妙地有所隐瞒……”
“你是担心，假火警只是个幌子。”顾形揣着口袋晃悠到桌沿旁边，半倚在桌面上朝着江陌手边那张写写画画狗爬了满篇的草纸上掠了一眼，说话间，余光往会议室门口悄声晃过来的身影轻轻一瞥，然后觑着门外在跟他视线相触一刹，顿时含蓄拘谨起来的眼神，无声地弯了下眉眼，侧身顺手地把江陌裹着纱布大喇喇晾在外头的胳膊拎了起来。
“在酒店住着住着人没影了的那个什么杨蛋糕还是杨糖果的，还没找见？……你今天是不是还得去医院拆线？家属都找上门来了啊，没什么大事儿抓紧滚蛋。”
“韩律已经联系杨糖果父母报警了，不过具体情况还没问——”江陌被她师父原地提溜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愣神，眨巴着眼睛循着顾形的视线往身后门口了了一眼才恍然，扭身捞起手机翻腾出埋藏在消息栏最深处的哀怨，然后瞧看着邵桀当着顾形的面不好垮塌幽怨得太明显的眉眼，好笑又抱歉地撇下了身后嚷嚷着“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顾队长，挂着邵桀的肩膀就把人哄到了车上。
“所以酒店这场乌龙火警，其实是有外人蓄意造成的？”
邵桀探着身子替不方便扭动胳膊的江警官扯拽好安全带扣上，略微沉默了片晌，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声，“内忧外患啊。那杨糖果失去联系……会不会跟酒店这一堆烂摊子有关？”
“不确定。但……难说。”江陌抿了下嘴唇，没把这一肚子没头没尾的主观臆断一股脑地倒在邵桀的耳朵边，只忽地回想起黎荔那句意味深长的提点，犹豫了几秒，趁着路口红灯的短暂空闲，状似无意地从后视镜里看了邵桀一眼。
“韩律跟杨糖果在一起多久了？我看自打他知道杨糖果……跟罗恃牵扯不清，对杨糖果的事儿一直都挺上心的。”
邵桀闻言先怔，歪着脑袋在江警官这张一本正经得完全不像是热衷于别人家情感八卦的脸上端详了几秒，略微耷下目光思忖片晌，稍稍蹙了下眉间，“你是担心杨糖果的失踪可能跟韩律有关？”
江陌撑抵着方向盘，指尖轻轻敲扣两下，没否认，只是留意着邵桀似乎是被路灯晃照得神色烁动的脸，“虽然这只是基于杨糖果确认失踪的前提考虑……你呢？你怎么看？”
邵桀先没吭声，只注视着江陌略微有些紧绷的指节，气声笑了笑：“我跟韩律可是发小，你就不怕我有什么包庇隐瞒？”
“有所遮掩也算是情理之中，毕竟人心都有偏向，你要是想为好兄弟愤然摔门，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江陌抻着脖子往马路边上扫了两眼，“等会儿过了这个路口，我给你停个安全点儿的地方你再开始你的表演。”
“人心都有偏向……那江警官怎么就不想想，我这心可是偏在你这边。”
邵桀歪着脑袋略抬起眉尾，迎上江陌蹬了一脚刹车扭头看过来的视线才笑开，圈环住她搭在档位上的胳膊没脸没皮地晃了两下，然后才伸手把江警官一时失察表情有点儿崩的脑袋掰正，轻轻地在她眼前弹了个响指再撤开。
“后车司机要骂人了这位警察同志。”
邵桀轻声地哼哼，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把掉下来的正经话茬捞捡起来，“韩律和杨糖果在一起多久这个我还真就不清楚，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他们俩相处的时间确实要比其他的前任长了一倍起算。韩律这人……其实不算什么痴情种，荤素不忌，但在谈恋爱的道德感这方面还算比较正派，半路劈腿这种情况基本不存在，对每一任对象都相当乐于承担责任——也是因为接触的人家里做生意的居多，所以即便分开也会避免撕破脸，说是万一日后发展出个合作伙伴，总不至于闹得太难看。杨糖果这件事……算是同理，他们两个感情的事儿不好评判，不过——”
江陌眉毛一抬，“不过？”
“我那个……公司不是跟周叔聊了合作嘛？杨糖果要想进这个圈子，以后难免低头不见抬头见，帮她解决罗恃的问题多半也跟这个有关。”邵桀一耸肩，“当然，这是站在合作伙伴角度的判断。”
“那站在朋友的角度——”江陌眉头一攒，犹豫地瞥了邵桀一眼。
“你觉得……杨糖果‘怕’韩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