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校长老大的集团总部,顶层的董事局专用会议室内,厚重的实木长桌光可鉴人,映照着分坐两侧的十几张面孔。
校长老大的子女——大姐、二哥、三姐、四姐神情肃穆,端坐一侧。对面,则是跟随校长老大打江山的创业元老们及其家族继承人,无一例外地聚焦在主位。
黎锦到了。
他推门而入,步伐沉稳,没有丝毫初次主持董事局的局促。
他这才走到主位,拉开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座椅,稳稳坐下。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
“诸位,我是黎锦。”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会议室的每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老爷子已将家族未来发展的方向,以及集团的核心决策权,全权移交于我。”他顿了顿,目光在校长老大子女和元老们的脸上掠过,“今日召集大家,非为讨论,而是告知。从此刻起,我便是集团的话事人。”
空气仿佛又凝滞了几分。董事局成员们交换着眼神,有预料之中的平静,有复杂的思量,也有不易察觉的试探。
“集团能走到今天,”黎锦的声音平稳无波,“核心在于平衡。老爷子的格局,是集团稳定的根基,过去是,未来依旧是。”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置于桌面,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我来管理集团,目的只有一个:在稳定的前提下,谋求集团更长远的发展。”
“今日,是见面会,也是定调会。”黎锦的目光最后落在大姐等人身上,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意味,“诸位都是集团的栋梁,对集团的贡献毋庸置疑。我黎锦在此承诺,既有的利益格局不会因我的到来而轻易打破。前提是——团结、稳定,对外一个声音。”
短暂的沉寂后,大姐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黎锦的能力与担当,我们看在眼里,父亲的选择,我们无条件支持。我代表我们这一房,全力配合你的工作,维护集团稳定大局。”
二哥、三姐、四姐紧随其后,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支持。
元老们互相对视一眼。秦运农作为代表,脸上堆起笑容,开口道:“黎先生年少有为,魄力非凡。老爷子慧眼识珠,将重担交托,是集团之幸。我们这些老人,自然是全力拥护新的话事人,希望集团在黎先生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
其他元老也纷纷附和,场面话滴水不漏。
黎锦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微微颔首:“感谢诸位的信任。具体事务,非今日会议重点。会后,诸位若对集团发展有独到见解,或有什么需求,欢迎单独找我详谈。”
他环视一圈,“散会。”
干脆利落,没有拖泥带水。众人起身,心思各异地鱼贯而出。
黎锦回到董事长办公室——校长老大曾经的专属领地,如今已更换了主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京城景致,室内陈设依旧厚重奢华,却透着一股新主初临的冷冽气息。
他刚坐下,便接连面试了几个内部推举或自荐的代理人人选。有的过于圆滑,有的略显保守,有的则野心勃勃藏不住。黎锦靠在宽大的皮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眉宇间笼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内部挖掘,似乎并不顺利。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大姐推门走了进来,她敏锐地捕捉到黎锦眉间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黎锦,”大姐在他对面坐下,关切地问,“看你脸色,不太顺利?遇到难题了?”
黎锦抬眼看着她,这位长姐在关键时刻的立场一直清晰而坚定。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大姐,”黎锦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罕见的征询意味,“问你个私人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说。”大姐微微正色。
“你对大姐夫,还有你那几个孩子,”黎锦的目光直视着她,“掌控力如何?特别是孩子们的品性,你能否完全把握?”
大姐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不解:“黎锦,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黎锦身体前倾,说道:“我需要一个代理人,一个我能绝对信任、能力足以驾驭全局、且能与我保持高度一致的代理人。思来想去,大姐,你是我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我也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你坐上这个位置,权重陡增,利益格局必然随之调整。大姐夫,你的孩子们,他们的心态会不会失衡?巨大的利益面前,亲情能否经受住考验?这不仅是你的挑战,也可能给你带来难以预料的危机。”
大姐的心猛地一跳。巨大的权力和随之而来的利益诱惑近在咫尺,几乎唾手可得。她眼中瞬间掠过一丝灼热,但仅仅片刻,那光芒便被更深的冷静和自知之明所取代。
她深深吸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黎锦,我非常感谢你的信任。有好事能第一个想到我,证明大姐没看错人,你重情义。”她的语气变得异常清醒,“但是,正因为你信任我,为我着想,我反而要拒绝你。”
黎锦眼神微凝,没有打断。
“我对现在的一切很满意,”大姐的语气平和而坚定,“夫贤子孝,生活安稳富足。这份安稳,来之不易。我了解我的丈夫,他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但骤然面对巨大的落差,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我的孩子们……”她叹了口气,“年轻人,心气高,也容易被诱惑。我不想用巨大的权力和财富去考验人性,更不想看到家庭因此生出裂痕,甚至反目成仇。黎锦,你懂我的顾虑吗?”
黎锦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大姐的婉拒,恰恰印证了他的部分担忧。她并非不想,而是不敢赌,对家人的品性也并非有十足的信心。这很现实,也很明智。
“我明白了,大姐。”黎锦点点头,眼中并无失望,反而带着一丝理解和尊重,“你的选择很清醒。是我考虑不周,将难题抛给了你。”
大姐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黎锦,你不用担心。集团现在根基稳固,运行平稳。也许效率上不像你期望的那样高,但改革并非迫在眉睫。你有的是时间,一步一步来,稳扎稳打。我们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嗯。”黎锦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门外秘书的声音传来:“董事长,秦运农秦老来了,说有事想和您谈谈。”
大姐立刻起身:“那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黎锦点头,目送大姐离开。大姐的拒绝,让他将目光更坚定地投向了外部。但眼下,得先应付这位“来者不善”的元老。
办公室门再次打开,秦运农拄着一根乌木手杖,精神矍铄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老狐狸般的笑容。
“黎锦啊,”他声音洪亮,透着股倚老卖老的亲热,“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这段时间老头子我可是一直在关注你,啧啧,这份成长速度,这份手腕魄力,真是远远超出我的预料!老爷子选你做接班人,眼光毒辣!老头子我,举双手赞成!”
黎锦起身,礼貌地请他在对面沙发落座,脸上挂着公式化的淡笑:“秦老过誉了。承蒙老爷子信任,黎锦唯有竭尽全力。集团的发展,离不开诸位元老的支持,以后还需要秦老多多提点,我们一起努力。”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秦运农拍着沙发扶手,笑容可掬,“都是为了集团好嘛!咱们都是在这艘大船上的人,船稳了,大家才能都过得好。而且啊,谁不希望这船能开得更快、更远、捞得更多呢?你说是不是?”
黎锦端起茶杯,淡淡地说:“哦?看来秦老对集团未来的‘发展’,已经有了具体的想法?说来听听。”
秦运农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笑容更盛,身体也向前倾了倾:“黎锦你果然是个明白人!既然咱们是同频的,那老头子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推倒黎锦面前。
“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务实!”他声音压低,“集团这些年,为了融资或者平衡关系,散出去不少小股份,分走了不少利润。现在你掌舵了,时机正好!咱们应该把这些散在外面的股份逐步收回来!集中股权,提升咱们董事局核心成员,特别是我们这些创业元老的权益比重!这样,大家心更齐,劲更足,集团发展的动力才更强劲!这是我初步拟定的方案,你看看,绝对双赢!”
黎锦没有去碰那份文件,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秦运农,片刻之后,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喜怒:
“秦老,这份方案,是你的个人想法,还是代表了董事局里其他几位元老的一致看法?”
秦运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预想过黎锦会质疑方案的细节,会讨价还价,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招,一开口就直接戳破了他们试图抱团施压的意图!这年轻人,太敏锐,也太强硬了!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调整策略:“这自然是大家共同的心声!我们这些老家伙,为集团流血流汗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集团稳定了,也该到了我们享受更多发展红利的时候了!黎锦,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水能载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黎锦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秦老,你这话,是在提醒我,还是在威胁我?”
秦运农被黎锦陡然爆发的气势慑得一窒,但还是强撑着:“老头子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集团能有今天的稳定,离不开我们这些老骨头在底下顶着!要是我们……”
“要是你们心有不满,消极怠工,甚至暗中掣肘,集团就会出问题,我就会很难办,是吗?”黎锦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秦运农,你是不是觉得,我黎锦刚坐上这个位置,根基未稳,你们这些‘老骨头’就可以趁机倚老卖老,漫天要价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秦运农:“你错了。大错特错。”
黎锦不再看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手指快速滑动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秦运农。
“集团是一个整体,每一个人都重要,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凌驾于集团规则之上,更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黎锦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与其争论谁的作用更大,不如你先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你们所谓的‘荣华富贵’?”
秦运农疑惑地看向屏幕,只一眼,他那张老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他儿子利用集团关联公司违规担保、挪用资金的证据链!甚至还有他侄子涉足灰色产业的详细记录!桩桩件件,清晰确凿,足以让他最亲近的人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你……你……这……”秦运农手指颤抖地指着屏幕,又惊又怒地瞪着黎锦,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从哪里弄来的?你想干什么?!”
黎锦收回平板,语气平淡得可怕:“我的身份,注定会让我掌握一些一般人不容易接触到的‘素材’。至于真假,秦老,你若心存侥幸,大可以亲自去验证一下它们的威力。看看这些‘把柄’,能不能把你秦家从这艘大船上掀下去?”
“不!不用!”秦运农几乎是尖叫出来,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黎锦!黎先生!手下留情!我们……我们不想坐牢啊!你拿出这些,到底想要我们怎么样?逼我们这些老人离开集团吗?”
“离开?”黎锦嗤笑一声,眼神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集团能发展到今天,离不开你们过去的付出。你们能有今日的地位和财富,同样也离不开集团这个平台的庇护和包容。这是一艘大船,你们是船上的水手,更是受益者。我黎锦,不是卸磨杀驴的人。”
秦老,你又没想明白。我今天拿出这些,不是要赶尽杀绝,而是给你,也给其他有类似心思的元老,提个醒。
稳定目前的局面,一切照旧,既往不咎。”
给你,也给你们时间,一个月内,把你儿子、你侄子,还有你们那些不干净的手尾,给我处理干净,把窟窿堵上。”
今天这个由你挑起的头,就由你去善后。告诉其他人,安分守己,该有的,一分不会少。不该想的,手伸出来,就别怪我黎锦把它剁掉!”
看在过往情分和老爷子的面子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听懂了吗?”
秦运农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他看着黎锦挺拔而冷酷的背影,终于彻底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其手段之狠辣、心思之缜密、掌控力之强大,远超他们的想象!校长老大选他,哪里是交接,分明是放出了一头能镇山伏虎的凶兽!他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听……听懂了。我……我这就去办!”
他离开了办公室,背影狼狈不堪。
接下来的黎锦继续处理集团的事务,面试了几个关键岗位的成员,了解他们的能力和思想状态。
之后,他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
一条信息简洁地跳了出来,发信人:白小凤。
“老地方见,急事。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