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才叫真正的江湖。
只是在这一片江湖,没有走到哪儿桃花开到哪儿的莫学大侠,只有一个追妻追了二十年才勉强追上的妻奴莫学。
这里也没有一个一生坎坷中毒又被人欺负的雪娘,只有一个武功高强又会蛊毒,还有天湖山庄做后盾的时明珠。
看故事的人喜欢故事精彩,身在故事中的人,所盼不过喜乐平安,能有知心人陪伴左右而已。
时荔在江南的小院子里住了一辈子,她没有那么喜欢江湖,也不喜欢走南闯北,只乐意在院子里懒散地看春花秋月,冬雪夏荷。
落雪时,就在檐下烹一炉茶,再把隔壁的江婉喊过来,一起赏雪喝茶,再随便地聊一聊最近江湖上发生的趣事。
“听说最近莫学沾惹了一朵桃花?”时荔倒了一杯茶递给江婉,故意笑吟吟地和她打趣。
江婉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多少年了,学儿对明珠多专一又何曾变过?”
“不过徐家可不是容易善罢甘休的。”时荔端起一杯茶送到唇边。
这一次是徐娴的宝贝女儿洪珍瑾无意间遇见了莫学,只看一眼就惊为天人,非君不嫁。
大小姐脾气上来,竟然还想直接把莫学绑回忘忧山,结果被莫学和明珠联手收拾了一顿,让她大小姐也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但洪珍瑾可是徐岭和徐娴的宝贝,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本来两人还想以大欺小,直接教训莫学和明珠。后来知道了两人是谁,到底没再动手。
这么多年,他们也算领教了时荔和天湖山庄,不招惹就算了,一旦招惹了,就算是自己也别想全身而退。
江婉垂眸,纤细如初的手指轻轻地捏着茶杯,眼眸中露出一丝惆怅。
“是啊……倒是没想到他们又遇见了,真真是孽缘。”
当初她自己年少时,就是遇见了莫溪和洪泉,再后来又认识徐娴,现在想一想,真是年少轻狂,蹉跎了自己的人生,想不到几十年以后晚辈又有了这一番经历。
“怕什么,他们又不一样。”时荔只是和她说闲话逗趣,其实半点没有放在心上,抬手指了指飘落在檐下的雪花,“你看这雪多好看。”
正说着,院子门被推开,惊蛰手里提着一包点心从外面走回来,肩膀上落了些许轻雪,连眼睫也落了一片。
“我可不打扰你了。”江婉很体贴地站起身就走了,路过惊蛰身边时故意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明明也是通天的本事,却和时荔一样没有半点野心,只守着这院子和时荔,唯一变通的心思似乎都用在了她身上。
江婉忽然起了坏心,走到门口故意停下回头看了时荔一眼,笑着说:“对了,我可听说有一位道长数年来一直守在玄山后面,说是画地为牢,等着一个人有朝一日回去找他呢。”
时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时荔狠狠地瞪了江婉一眼,但她已经反应很快地溜走了。
刚才说的自然是蒋清霜。
自从那年从天湖山庄离开之后,这个人就彻底魔怔了,也没有回玄山教,而是在玄山后面找了一个洞窟,说是曾经在这里失约于时荔,那就在这里等她一辈子。
还说什么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能等到归人。
之前听说的时候,时荔只觉得无语,现在又被江婉提起,还是很无语。
更重要的是,这样又给了某人借题发挥的机会。
看着惊蛰走过来,时荔假装没事地找寻话题,“外面下雪了,怎么不撑一把伞?”
“我皮糙肉厚,淋了雪也无妨。”惊蛰将为她买的点心放在桌上。
离得近了,时荔也能看见他眼睫上渐渐融化的雪片。明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但这么多年还是吃他这一套,立刻抬起手去擦。
惊蛰也不动,等她擦完准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再适时地握住,然后看着时荔的眼睛,在她手心里落下一枚温热的吻。
时荔眼睫微闪,顺手拉住他的袖子往屋里走,“身上这么多雪,我帮你去擦一擦。”
惊蛰顺着她一起往屋子里,眼眸却从未从她脸上移开。
两人走进去,关上了门。
檐下依然是一壶茶,外面飘着轻雪,偶尔被风吹到炭火上,发出嘶的一声。
平静温柔的岁月,大概就是如此,并不非要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