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芫芫这一哭,把在后宅养胎的大少奶奶都给惊动了,特意到前边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可没惹她啊,”二少东家不等他大嫂问,就先说了一声。
大少奶奶倒也不会以为,他们虎威镖局的二少爷会欺负一个女子,庄利就不是这样的人。
“这位小姐是怎么了?”大少奶奶坐下来问,她上下打量崔芫芫一眼,不等崔芫芫说话,便紧跟着又说了一句:“小姐是一个人?”
崔芫芫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声:“是。”
大少奶奶马上就一脸的不赞成了,“这怎么行?”她马上就说道。
大少奶奶身为一个镖局的女主人,她也是习武之人,说话直得很。
乱世有坏人,太平世道里就没有坏人了?更何况,西南这边现在乱着呢。
二少东家:“大嫂,可我们镖局现在派不出人了。”
崔芫芫擦一擦脸上的眼泪,抱有希望地问:“这附近还有镖局了吗?外镇的,但离这里近的。”
她知道虎威镖局是这个镇上,唯一的镖局,那别的镇上呢?
大少奶奶摇了摇头,“ 有个徐家镖局,但离这边远,你得走上五天。”
自己再一个人走上五天?崔芫芫是真的鼓 不起这个勇气了。
看看挺着大肚子的大少奶奶,崔芫芫脸皮再厚,她也说不出,让大少奶奶为她出一回镖的话。
崔芫芫又看二少东家, 虎威镖局里能出镖的,也只有这位了。
崔芫芫想错了,二少东家是特意留下来看家的,要不然,他就跟着他大哥出镖去了。
“我们实在没办法,”二少东家跟崔芫芫说。
大少奶奶就建议:“要不小姐你在这里住一段时日,租个屋住着就是。”
崔芫芫要是想在镇子上租房子,大少奶奶可以为她介绍,让崔芫芫不但能租到好房子,还能少给些租金。
崔芫芫如今想着林大公子就在西南,她就没胆子在西南暂留。崔芫芫想想自己,她现在还有好名声了吗?她爹和整个崔氏家族都背主叛国了,她这辈子也别想有个好名声了啊。
“能劳烦您护送我去南边吗?”崔芫芫问二少东家。
二少东家愣住了。
大少奶奶:“这不好吧?”
崔芫芫:“我就是一个孤女,只要我不在乎,也没人会在乎我的名声。”
鳏寡孤独,不管在哪个世界,要么让人同情,要么就是受人欺负。崔芫芫说自己是孤女,马上就得了大少奶奶和二少东家的同情。
“行吗?”崔芫芫看着二少东家问:“我身上带着钱。”
大少奶奶这时突然问:“那姑娘是哪里人?”
崔芫芫:“夫人,我是南边凤州的人。”
凤州是崔芫芫娘亲 纪氏的娘家所在,崔小姐没敢说自己打小生长在京城,现在到处都在抓魏党,而京城就是魏党的老巢,崔芫芫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我是出来投亲的,可没找着亲戚,”崔芫芫又现编了一句谎话。
二少东家:“所以你想回凤州去?”
“是啊,”崔芫芫点头。
二少东家问大少奶奶:”那我跑一趟?”
大少奶奶:“你想接这个生意?”
二少东家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这生意他接了。
大少奶奶让崔芫芫在屋里稍等片刻,她带 着小叔子走了出去。
“怎么会想接这个生意的?”站在了屋檐下,大少奶奶小声问。
二少东家:“崔小姐挺可怜的。”
大少奶奶盯着二少东家看,问:“只是可怜她?”
二少东家:“对啊,她一个孤女,又投亲不成的,还不够可怜吗?”
大少奶奶:“我可提醒你一句,你已经订亲了。”
庄利是今天年初订的亲,对方是镇上杂货铺鲁家的姑娘,那姑娘能读会写,打小帮着家里做生意,是个十分能干的姑娘。
二少东家差点没跳起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就是可怜崔小姐,他可没想别的啊!
看小叔子先是懵,然后涨红了脸,再指天发誓绝不会负鲁姑娘后,大少奶奶才放了心。
“那你就接这趟镖吧,”大少奶奶说:“崔小姐出手大方,有钱我们为什么不赚?”
二少东家点点头,他护送崔小姐去凤州,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他跟鲁姑娘成亲的日子了。
“务必要尽心,”大少奶奶小声叮嘱二少东家:“要将崔小姐平安送到凤州,还有,路上你们要注意着, 她说不在乎,但你们不能不在乎姑娘家的名声。”
大少奶奶的爹跟已经隐退的庄老爷子是师兄弟,她打小就认识庄家两兄弟。庄利是老来子,大少奶奶甚至看过她这小叔子,光屁股的模样。庄利说是小叔子,可大少奶奶是拿他当儿子待的。
“我知道,我知道了,”二少东家没敢嫌自家大嫂啰嗦,连连点头说。
就这样,崔芫芫付了订金,一个时辰后,二少东家带了三个镖师,用了他们虎威镖局的马车,带着崔芫芫离开了镖局。
有了镖师,崔芫芫一路上没再受到欺负,也没再因为自己一个人而提心吊胆了。
二少东家和三个镖师都是年轻人,四个人牢记大少奶奶的叮嘱,一路上都刻意跟崔芫芫保持距离,话都不敢跟崔芫芫多说一句的。
五个人进入抚州地界后,就到了南方了。可还没等崔芫芫松一口气,他们就看见了一场行刑。
“是魏党余孽,”被二少东家搭话的男人,一边盯着刑行高台看,一边告诉二少东家:“台子上的是一家子,今天都要被砍脑袋了。”
崔芫芫高仰了头看行刑台,上面押着的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她数了数,有二十四个人。
刑台上的一家人,嘴都被堵上了,发不出声音,可是这种静悄悄,比大声叫喊更加瘆人。
崔芫芫心慌得厉害,刚想催二少东家走,行刑台上的监斩官下令行刑了。
看见人头落地,鲜血四溅,崔芫芫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雇主吓晕过去了,二少东家再没有看杀头的心情了,忙就在人群里临时找了两位大嫂帮忙,请这二位扶着崔芫芫,跟他去医馆。
“她这是吓的,”扶着崔芫芫上马车的妇人说着话,就抬手狠掐崔芫芫的人中,一边跟二少东家说:“醒了就没事了。”
妇人没掐几下,崔芫芫就醒过来了,刚一睁眼,她就看见了二少东家的脸,“崔小姐您没事吧?”二少东家一脸关切地问。
“吓死我了,”崔芫芫惊慌道:“我想快点离开这里。”
“好啊,”二少东家一口就答应了,雇主发话了,他哪能不听呢?
崔芫芫躺在马车里,裹着一床薄毯,把头埋在薄毯里痛哭了一场。
也说不上是物伤其类,还是害怕,反正这天崔芫芫哭红了眼睛,把四个年轻的镖师吓到了。
从这天起,他们就没再带着崔芫芫往官衙,刑场这样的地方走。崔小姐胆小这个印象,算是烙四个年轻人的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