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如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顾砚书敲敲门，她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不是跟钟爱国约好了吗？你先去店里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他们昨天跟钟爱国约好下午两点见，现在才刚刚十一点。
不过顾砚书知道她心里乱，也不再敲门打扰她，尽可能放缓语气说:“我先做饭吧，你记得按时吃。等会儿我就去店里了，放心，我一个人就可以应付他。你要想找我我一直在。”
房间里很安静，何清如“嗯”了一声。
顾砚书在房间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去厨房。
何清如已经把床单哭湿了。
她知道原主原来长期营养不良而且长期触碰冷水干家务，可能会不容易要孩子。
但是她没想到她子宫发育不全。
多重因素加在一起，意味着她是真的很难很难受孕，她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何清如那么喜欢小孩子。
她和叶子做朋友，一有空就和笑笑玩。她甚至前几天还抱着笑笑想象她和顾砚书的孩子长什么样。
这让她怎么接受！？
而且不要说在这个时代，哪怕再过四十年，没有孩子的夫妇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何况是现在？
她相当于没有父母，来自长辈的压力会小很多，那顾砚书呢？
顾爷爷前几天还提到了孙子的事啊！
顾明许晴现在对她很好，几乎是把她当做女儿在疼，可是如果他们知道她很难怀孕以后，还会这么好吗？
他们只有顾砚书一个儿子，能接受可能不会有孙子孙女吗？
他们会怎么对她？又会怎么对顾砚书？
对了，顾砚书。
他也是喜欢孩子的，每次何清如和小朋友玩他也会很开心。他可以接受可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吗？
她又要怎么面对因为她，顾砚书也要被人指点奚落的事实？
这么多事她想都不敢想，她快要被自己逼疯了！
何清如出房间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她慢慢坐在餐桌前。
她脑子里其实还是很乱，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来了。
既定事实，现在应该做的是想出解决办法。
顾砚书做了三道菜，都用碗盖着，应该是想保温。
何清如其实没什么食欲，但她还是把每个菜都看了一眼。
豆角烧茄子，藕合，抱蛋豆腐。
都是她爱吃的。
何清如又想哭了。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了一下，忽然意识到顾砚书也没有吃饭。
何清如忽然很想见他。
她胡乱洗了把脸，只拿了钥匙。
本来以为要走过去了，却发现自行车在院子里锁着。
何清如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走路。
何清如给如故做了一个双面牌子，一面是“欢迎光临”，一面是“暂停营业”。
她到的时候发现门上的牌子还在“暂停营业”这一面。
她慢慢走进去，发现顾砚书趴在收银台上，照相馆里静悄悄的，何清如的脚步也没有惊醒顾砚书。
他睡着了吗？
何清如轻轻坐在他身旁，把头靠在顾砚书背上。
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原来没有睡着啊。
何清如在来的路上已经组织了一路的语言，她这时没怎么思考就开口了:“我有话想说，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顾砚书没有出声，但是他动了几下，何清如猜他是在点头。
“我好像没有和你认真讨论过孩子的事，咱们两个每次家庭会议只是说先暂时不要孩子，从来没有想过咱们可能会没有孩子。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小孩子。我表哥的孩子就跟我很亲，我在小区交了好多好朋友，都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所以，所以这件事对我来说打击还是，挺大的。”
何清如想一口气说完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有些哽咽。
顾砚书没有抬头看她，但是他精准地抓住了何清如的手，何清如顺势与他十指相扣。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但是我觉得我可以接受这件事。生不了自己的小孩子我就多养几只猫和狗，总归是有玩伴儿的，而且我这个人可以自娱自乐，怎么都能让自己忙起来，不会轻易感到孤独。
如果没有小孩子，我就打算把自己的时间全都投入到学习和工作中了。学法语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考大学，我选择学习，不是说一定要靠这个赚钱养活自己，而是给自己一定的积累和沉淀。
我以后要好好创业了。照相馆找到合适而且靠谱的员工和学徒以后我想开一家糕点店，等打出名气以后再开工厂开公司。
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是我会做甜品，你记得吗？我自己还研究出来好多甜品呢！所以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而且就算有问题，我也可以靠照相馆和翻译文稿止损。
我现在是这么想的。主要是我这边没有什么压力，没有人会对着我催让我要孩子，我也没什么养老、尽孝的责任。张梅他们可能会找事吧，但是我以后可能也不会回去了。我向来脸皮厚，别人爱怎么议论我我也不会在乎。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不太了解，咱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我知道你也喜欢孩子，但是我真的，我没有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现在的科技水平做试管什么的不现实，而且，而且……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你要是有什么打算，什么想法、什么……什么都可以。你不用顾及我的感受，直接说吧，咱们把问题解决了，我不想一直拖着。不解决我难受，我难受……你要是想、想……我可以接受，就是可能……”
剩下的话何清如说不出口，也说不下去了。她开始语无伦次。
顾砚书握着她的手的力道越来越大，大到让她觉得疼了。
何清如泪水决堤，从未哭得如此凄惨。可是她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顾砚书终于抬起了头。他眼眶通红，眼里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抿了抿嘴，艰难道:
“对不起。”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