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女鬼的反应,我可以确定,这娘们,并非是单纯来归还我邪气那么简单。
不过,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世界那么大,有无数处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
我可以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但不意味着,什么事情都需要我亲力亲为。
在临城的日子有限,即便是一生,我也不可能将时间精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琐事上面。
见我对于她的讲述毫无兴趣,女鬼则是再次开口,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就要死了。”
女鬼轻叹一声,道:“罪孽旅馆,的确为我们提供了庇护,并且满足着我们贪婪的欲望。”
“只不过,天上没有掉馅儿饼的好事儿,旅馆的老板,所做的这一切,所耗费的心血,无非是从我们这类鬼魂身上,汲取足够多的罪孽罢了。”
“我等虽说是执念极深的鬼魂,可日子久了,也总有放下往事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当我们没了过往的执念和怨恨之后,我们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我目前就处于这个阶段,如果不是何先生的邪气吊着我的残魂,我恐怕前些日子就魂飞魄散了。”
“哦。”
我拿着遥控器,更换着电视节目,心不在焉道:“自作自受,与我无关。”
“我觉得你们老板是个好人,让你们逃避了阴曹的苦难不说,更是一次次的满足你们内心的贪婪和欲望。”
“人生也好,鬼生也罢,没了恨意,没了执念,享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精彩人生,付出点代价也是应该的。”
“至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见女鬼还想说点什么,完全没有离去的意思,我整个人的态度瞬间冰冷了起来。
“滚。”
说出这个字之后,我随手拿起了一旁的武王鞭。
“再敢说一句屁话,我不介意让你死在我的地头。”
这一刻,女鬼不敢言语,站在门口的那道鬼影,也止不住的打怵起来。
宁静许久过后,女鬼还是选择了开口。
“何先生,只有你跟我回去,老板才会放了我,求您……”
还没等对方说完,我的身影便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对方的面前。
下一秒,武王鞭毫不留情的朝着对方的头颅砸去。
可就在我铁了心想要将对方打的魂飞魄散之时,那女鬼,竟然拿出了一样让我不得不停手的物件。
那是一张名片,由苏白阴气凝聚而成的名片。
和雷晨和我初见时,递给我的防伪标识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上面印着的名字。
“渃薇?”
我接过名片,缓缓放下了武王鞭,随之问道:“名片是你的吗?”
女鬼摇了摇头,面色惨白的说道:“是我临行前,老板交给我的名片,她是渃薇,并非是我。”
“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我有些生气的质问道:“再慢一点,你这条小命可就丢了。”
“抱歉,先生,这是老板的吩咐。”
女鬼解释道:“老板吩咐过我,见到您的时候先不要拿出名片,让我用您熟悉的邪气,请您一同前往。”
“若是您不同意的话,到命悬一线的地步,才准许我将这张名片交给您。”
“她是什么人?”
我攥紧了名片,心情极为不爽。
如果不是看在苏白安排后手的面子上,这种自大的家伙,我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罪孽旅馆的老板,一个很强大,很漂亮的女人。”
“很抱歉先生,我只知道这么多,老板派我前来,是让您去旅馆一叙,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知道了。”
我拿起挂在门口的大衣,随之掏出了车钥匙,便带着女鬼走出了别墅。
站在别墅的门前,看向冷清的街道,我微微皱眉问道:“这里没客人,是你们搞的鬼?”
“嗯……”
女鬼拘谨的点了点头,随之连连保证道:“先生,我只是将他们吓唬走了而已,绝对没有伤害一个人。”
此时此刻,对于这些事情,我也懒得计较了。
随之,我发动轿车,按照女鬼所指引的方向,扬长而去。
“你身上的怨气很重,手上沾染了不少无法洗脱的杀孽,说说你的故事吧,趁我有耐心听你讲述。”
“好。”
女鬼很是乖巧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而我,则是耐心的倾听起来。
她叫刘然,身死的时候刚刚度过十九岁的生日,可以说是大好年华,却葬送在了恶魔的股掌之间。
在刘然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便因为感情不和离异。
年少的刘然跟了母亲,后来母亲改嫁,重组了新的家庭。
继父嗜酒如命,但却是个踏实肯干的汉子。
起初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在继父的勤恳工作下,这个重组家庭的日子过的可谓是井井有条。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经历过苦日子的刘然看来,新的家庭,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天堂一样。
奈何,天公不作美。
十七岁那年,刘然的亲生母亲因为重疾过世。
据她所说,那段时间,继父哭的很是伤心,每天用酒买醉,喝多了的时候,仍抱着母亲的遗像呼唤个不停。
已经懂事的刘然很是感动,不断安慰继父的同时,也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这位顶天立地的汉子。
接下来的几个月,父女二人的日子渐渐走出了阴霾,虽说没了母亲的陪伴,但这个小家庭的温馨,并没有因为一人的离世彻底消散。
直至,半年后的一次事故,夺走了刘然继父的整条左腿。
那一刻,天塌了。
经过抢救,男人保住了性命,但从此,却成为了废人。
没有了经济收入的家庭,情况急转直下,可如同当初继父没有抛弃刘然那样,刘然也在继父最艰难的时候,同样选择了不离不弃,支撑起了整个家庭。
所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成了废人的继父,并没有因为刘然的悉心照顾而振作起来,反倒是自暴自弃,整日酗酒,性情,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情况又过了一段时间,父女二人的家庭,更是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那只从地狱伸出来的恶魔手掌,终究是落在了刘然的身上。
刘然被瘸腿继父绑了起来,每天出入她们家的男人各不相同。
那是一段难以回忆,但却无法彻底割舍的黑暗时光。
刘然变成了赚钱的工具,也变成了一具肮脏的躯壳。
铁链被打开的那天,不是迎来了曙光,而是那一刻的刘然,已经奄奄一息,被榨干了最后一丝丝的利用价值。
她死在了那间曾有过片刻温存的小屋,直至,发臭,腐烂,化作一具仍被她视为肮脏的骸骨。
以及,那道迟迟没能消散的怨魂。
不知过了多久,刘然的鬼魂越发的强大,怨气和执念的冲击,让她失去了生前的本能,彻底变成了一个杀戮的机器。
那段时间,整栋筒子楼死了不少人,杀掉这些人之后,刘然的魂魄脱离了束缚,接下来,便是血色的复仇。
继父,和那些糟蹋过她的败类们。
都被刘然一一找寻,然后以最痛苦的方式,折磨致死。
死后,刘然没有放过他们的魂魄,而是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与恨意。
直至,刘然已经强大到了无法被忽视的地步,随之而来的,便是找上门的地府鬼差。
本能的畏惧,让刘然选择了逃脱,这个过程中,她虽说有着强大的鬼魂,但仍被地府的冥气所伤。
一路逃,一路按照本能的意识,找寻着罪孽旅馆的所在。
她成功了,可距离罪孽旅馆不远的地方,地府锁链穿过了她的魂魄。
那时。
是一道莫名出现的邪气救了她,让她成功的进入到了得以庇护的罪孽旅馆当中。
至此,罪孽旅馆之前的故事,也就讲完了。
刘然没有说谎,以她的实力来说,任何一句谎言,都无法逃脱我的感知能力。
她是个苦命人,深深的怨念,以及无法洗刷的杀孽,便是因此而来。
“你在罪孽旅馆待了多久?”
听到这个问题,刘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进去之后,就没有了时间概念。”
“渃薇老板收留了我,她需要我的罪孽,我需要她的庇护。”
“在那里,我杀了不少恶人,那些人都是被罪孽旅馆吸引来的,用于分配给和我一样,却有着不同经历的鬼魂。”
“再后来,我的罪孽,执念,随着不断的杀戮也就慢慢消失了,当然,也因此即将失去价值。”
听到这里,我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他人即地狱,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鬼差没有进入罪孽旅馆的能力吗?”
我绕开了先前的话题,有些好奇的问道:“按理来说,阴曹的府司,不应该无视这种庇护恶鬼的场所才是。”
“我不清楚。”
刘然看着窗外,轻声道:“我只知道,那里没有被侮辱,被追杀的噩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刘然除了为我指路,我们并没有其余的交流。
凌晨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十字路口处。
这里的阴气很重,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奇怪的是,此地什么建筑物都没有,更别说刘然所提及的罪孽旅馆了。
“到了吗?”
我疑惑的问道:“我怎么没看见?”
刘然解释道:“只有像我这种罪孽深重的亡魂,才能看见罪孽旅馆。”
“很明显,何先生并非是这样的存在。”
说着,刘然的魂魄飘了出去,而我,也下了车,跟在了她的身后。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央,随着刘然迈出了不起眼的一步,她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就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一样。
就在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口袋里的那张名片忽然间燃烧了起来。
只是刹那的瞬间,名片便化作了灰烬。
看着手中灰烬消散的场景,我皱眉嘀咕道:“渃薇是吧,你在搞什么名堂?”
恍惚抬头,我瞬间愣在了原地。
不知何时,我已经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大堂。
正前方的接待台上,赫然出现了四个大字!
罪孽旅馆!
紧接着,走廊的一头,传来了哒哒哒的声响。
那是高跟鞋触碰到地板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来源,我将目光注视在了昏暗的走廊拐角处。
直至,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凸显着婀娜身姿旗袍的女人,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久仰何先生大名,欢迎来到罪孽旅馆。”
女人的一颦一笑,都有种勾魂夺魄的独特魅力,即便我这个稳如老狗的家伙,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也不自主的有些失神起来。
“何先生?”
女人微笑着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渃薇,是这里的老板。”
“嗯……”
我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连忙将视线从对方的身上挪开,随之才吞吞吐吐的开口道:“你,你好。”
“既然刘然已和我了结因果,不知渃薇小姐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与何先生相识,不就是天大的事儿吗?”
渃薇莞尔一笑,那副狐媚子的姿态,看的我是神魂颠倒。
“少来这套。”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除了苏白留下的东西之外,其余的我并不感兴趣,包括你的旅馆,以及你这里居住的客人。”
“苏白?”
渃薇收起了笑意,整个人认真了不少。
“看来在我之前,你还遇见了其他拥有名片之人。”
“那人呢?怎么没和你一同前来。”
“死了。”
我如实回答道。
对于我的回答,渃薇不仅没有意外,反倒是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果然如此。”
渃薇轻叹一声,随之说道:“知道这张名片的意义吧。”
“嗯。”
我点了点头:“可以无条件的信任,你是来帮助我的。”
“啥?”
渃薇忍不住的笑了几声,仿佛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那家伙是这么说的?还真是忠诚呢!”
略带嘲讽之意过后,渃薇微微攥拳说道:“我的确欠苏白一个人情,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确实是完成他的嘱托。”
“只不过,我和你先前遇见那人不同,能在这罪孽旅馆收获多少,就要看你的本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