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笑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又抖机灵……”
朱翊钧:“……”
李先生说他小兔崽子,他可以反驳,犟嘴,皇爷爷说,他是真没话说。
“吃饭了没?”
“还没呢,这不是寻思着来宫里混顿饭吃嘛。”小家伙笑嘻嘻道,“皇爷爷您吃了没?”
“刚吃过不久,这不正在消食嘛。”朱厚熜伸了个懒腰,朝一边黄锦道,“去吩咐一下。”
黄锦称是,哼哧哼哧去了。
朱翊钧献宝似的说:“皇爷爷,您想不想知道臣这些时日都学了什么呀?”
“你是想让皇爷爷奖励你什么吧?”
“啊?”小东西都惊呆了。
朱厚熜哈哈一笑,说道:“等你学成归来,再一并说来,到时候皇爷爷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
朱翊钧被提前打断施法,自然不甘心,嘟着嘴说:“若是皇爷爷能给予阶段性的奖励,臣的动力会更强呢。”
“照你这么说,没有奖励,你就没动力了?”
“这个……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啦。”
“这就是了嘛。”朱厚熜哈哈一笑,“好好努力,奖励少不了。”
朱翊钧无奈称是,想了想,又道:“皇爷爷,您能不能让人送来一些糖果啊?孙儿想吃甜的了,在连家屯儿时,臣都没咋吃过。”
这话倒也不假,他是真没吃几颗,起初是瞧不上,之后则是因经费有限,自己舍不得吃。
“瞧给你抠的,要不要这么小气……”朱厚熜趁机奚落李青。
李青都不稀得搭理这厮。
小东西则是趁机撒娇道:“皇爷爷可以让人多送一些来吗?臣想回去慢慢吃。”
朱厚熜气笑道:“怎么,你还想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行不行嘛?”
“不行!”上一秒还为孙子打抱不平的朱厚熜,下一秒却是无情拒绝,淡淡道,“想吃可以,带走不行!”
“为,为啥啊?”朱翊钧心态有点崩。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还是不成,我可太难了……小东西瘪着嘴,酝酿眼泪,企图打感情牌。
不料,皇爷爷好似会读心术似的,没好气道:“别演戏了,你就是吃不了学习的苦,又是要奖励,又是要糖果,不就是为了相宜人吗,呵,要是你这么个小人儿都能糊弄我,我这几十年的皇帝也白当了……朱翊钧!”
“臣在!”朱翊钧一激灵,小身板挺得笔直。
一般来说,父皇、皇爷爷一旦连名带姓的叫他,大多都是要训斥他的前奏。
果然,
“慷他人之慨,算什么本事?”朱厚熜叱道,“你是储君,注定了要直面困难,注定了要靠自己解决难题,知道吗?”
“臣,臣就是……臣知罪。”小家伙又委屈苦恼,又自惭形秽。
朱厚熜笑问道:“可是李先生的作业太难了?”
“嗯嗯,真的很难。”小东西瘪着嘴点头,“皇爷爷您是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朱厚熜打断,说道,“首先,这是你的事,不是皇爷爷的;其次,你将来面对的只会更难;最后,你享得了这个福,也当受得了这个罪。”
闻言,朱翊钧更委屈了。
小东西这几日,确实受了不少苦,可谓是付出良多,本以为说出来,能获得皇爷爷的赞赏、皇爷爷的心疼、皇爷爷的理解……
不料,皇爷爷却是听都不想听。
没有奖励,连安慰之语都没有,还指责他,还说他该……
小家伙委屈至极,瘪着嘴,眼泪吧嗒吧嗒掉。
“这就委屈啦?”
o(╥﹏╥)o“皇爷爷欺负人,你们合伙欺负小孩儿……”
朱翊钧伤心极了。
也没人哄他,且还笑他……
委屈不被理解,发飙……对皇爷爷发飙可是大不敬,对李先生发飙会挨打,还不给钱……
小东西简直生无可恋。
直到瞧见龙辇驶来,小家伙才抹了抹眼泪,小跑迎了上去,瘪着嘴喊着:“父皇,父皇……”
侍卫停下,朱载坖从龙辇上走下来,见儿子这般亲自己,本来郁闷的心情顿时缓解许多。
朱载坖一把抱住了儿子,腾出一只手捏了捏他脸蛋,问道:“这是咋……哎?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喏,跟李先生一块来的。”朱翊钧嘟着嘴,指了指远处的李青。
“永青侯也在啊……”朱载坖放下儿子,道,“去玩吧,父皇和你皇爷爷,还有永青侯说点事儿。”
朱翊钧还未来得及诉苦,见父皇也不拿自己当回事儿,闷闷道:“儿臣不是三岁小孩儿了父皇。”
“……”朱载坖又好气又好笑,“照你这意思,你也想发言了?”
对父皇,朱翊钧敬畏心要小一些,点点小脑袋说:“发不发言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东西。”
顿了顿,“儿臣猜想,父皇此番是为高大学士吧?”
朱载坖讶然道:“何以见得?”
朱翊钧悻悻道:“李先生揍了高大学士,儿臣亲眼所见。”
“……呵呵……好吧。确与高大学士有关,不过,不是你想那样。”朱载坖苦笑摇头,径直走上前去。
朱翊钧跟在父皇屁股后面,年纪不大,还挺喜欢热闹……
“儿臣参见父皇。”朱载坖躬身一礼,接着,朝李青微微颔首,“永青侯今日有闲啊?”
“我这次进京,一直都挺闲的。”
朱载坖:“……”
朱厚熜斜睨了儿子一眼,幽幽道:“又有举棋不定的事了?”
呃,父皇您给儿臣留点面子行不……朱载坖干笑笑,道:“父皇,还是进殿说吧。”
“唉,总也不得闲。”朱厚熜感慨了句,往正殿走去。
朱载坖又瞧了眼李青,道:“永青侯不妨一起。”
“是因为大明日报?”
朱载坖一怔,随即颔首:“永青侯已从高拱那里得知了详情?”
李青点点头,也走向正殿……
当下,小东西对李青意见很大,等李青稍稍走远了些,忙拉住父皇衣袖,小声拱火道:
“父皇,您可是皇帝,怎能让他走在你前面呢?”
“你不是知道我耳朵灵吗,咋还背后说我坏话?”李青步伐不停,已走出数丈距离,还在往正殿走,可话语却在耳边回荡,犹如就在跟前,小家伙眼睛都瞪圆了,“再说我坏话,给你小鞋穿!”
朱翊钧:(?`?Д?′)!!
朱载坖:-_-||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当着老子威胁儿子,你礼貌吗……朱载坖心情更郁闷了。
“欺人太甚。”小家伙用更小的声音嘀咕了句,见父皇也有怒气,李青也走更远了些,遂低声道,“父皇,您是不是怕永青侯啊?”
“我怕?”朱载坖瞪眼,可紧跟着就放低了音量,低叱道,“胡说八道什么,记住,除了你皇爷爷,父皇无惧任何人!”
“……是。”小东西又哭了——呜呜呜,连父皇都怕李先生……
~
殿中。
几人先后落座,朱翊钧也强融进了不属于自己的圈子。
朱载坖开诚布公,简单概述了下内阁关于大明日报的争执,紧跟着便表述自己观点——赞成开办大明日报。
“皇上英明。”一向‘高冷范’的永青侯,难得送上一句马屁。
朱载坖很受用,可很快就瞧见,父皇却是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敢问父皇高见?”
“朱载坖,你真以为高拱、张居正不对?”
“呃…,也不是不对,只是儿臣觉得……他们的担忧有点多余,风险当然有,朝廷却可以规避。”朱载坖信心不足的说。
“如何规避?”
“厂卫。”
“呵,天真。”朱厚熜嗤笑道,“高张的担忧一点也不多余,且根本没办法避免。”
“啊?这……”朱载坖不好反驳,便把目光投向与自己一致的李青,让他当嘴替,“永青侯怎么看?”
李青说道:“太上皇说的是。”
“?”
“??”
父子大眼瞪小眼,只觉被戏耍了。
却听李青又说:“没办法避免,也要做,这是一道鸿沟,没办法一步迈过去,只能一点一点攻克,过程嘛,难免坎坷,这条路是崎岖,可大明只能往前,唯有往前……”
“李青,你就这么忽悠皇帝?”朱厚熜讥讽。
李青神色淡然:“我没忽悠。”
“不阐述利害,只说观点,这还不是忽悠?”朱厚熜冷笑道,“仅一个崎岖坎坷,你就想一笔带过,把人当傻子整是吧?”
“呵,你这矫情的毛病……”
“你再说?你再说?!!”
李青:“……”
祖孙三代,没一个讨喜的……李青叹了口气,道:“你父皇说的对。”
“你……你就气我吧。”朱厚熜暴跳如雷。
然后呢,然后呢……小家伙既紧张,又期待,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朱翊钧小脸一垮,万念俱灰。
完了,皇爷爷也不能奈何李先生,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东西的天塌了。
幸好,黄锦来的及时,打破了这份尴尬。
“太上皇,皇上,酒菜准备好了,现在上,还是……?”
没等二帝说话,李青就先开了口,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