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啪”地挂断之后，周明远站在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
办公桌上的保温杯里，泡了一上午的龙井已经凉透，那感觉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呀。
这省委书记一直就没给他打过电话，结果第一次接到电话，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情！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蒋震书记第一把火就是烧掉了赵家帮，但是让人诧异地是，赵家帮的帮主赵天成竟然提拔到了省长的位置？
这第二把火……
这第二把火，不会是要烧到这清河市的地界上吧？
这种不好的预感出来之后，他当即翻出李嘉业的号码打了过去！
此时的李嘉业，正在清河市高尔夫球场的VIp休息区，刚打完十八洞，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旁边站着的球童正小心翼翼地给他递过毛巾来擦汗。
他一边擦汗一边跟朋友商量待会儿去哪儿吃饭。
他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周明远”。
“李董，周明远书记给您打电话。”女秘书提醒道。
“哼……”他嗤笑一声，故意等铃声响了五遍后才接起电话，笑着问：“周书记啊，呵，怎么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又要我给您的扶贫项目捐钱啊？”
李嘉业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在清河，他根本不用把这个“靠茂山吃饭”的市委书记放在眼里。
“李总，别开玩笑了！出大事了！”周明远的声音都变调了，“你赶紧去昌盛酒店，十八楼牡丹厅，有两个云州来的商人在那等你，是做冷链物流的！”
“冷链物流？”李嘉业皱了皱眉，“我已经安排人去应付了……一个小项目，犯得着我亲自跑一趟？”
“应付？”周明远急得跳脚，“你知道是谁让我喊你过去的吗？是蒋震书记！省委蒋书记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要是二十分钟内见不到你，我这个市委书记就别当了！”
“蒋震？”李嘉业脸上的轻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惊讶，低声问：“那个刚抓了赵家帮的蒋震？书记？”
“除了他还有谁！”周明远激动地说：“你赶紧过来，速度快，要是晚了，别说你的冷链生意，就是茂山集团都有可能要出事！”
挂了电话，李嘉业的朋友看到李嘉业眉目焦急时，当即皱眉问：“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后买你再跟你说！你玩儿好！我先走了！”说罢，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就往外走。
司机早就把宾利车停在了门口，看到老板眉头紧锁走过来，连忙拉开车门。
“去昌盛酒店，速度！”李嘉业厉声道。
看到车快速驶出高尔夫球场，他看着远方自己的双子星大楼，眉头皱得更深了。
赵家帮的案子他可是听说了……
二十三个核心成员说抓就抓，涉案七十多亿说追就追，蒋震那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王”，怎么会为了两个云州商人亲自出面给周明远打电话啊？
车刚开出去没两分钟，李嘉业的手机就响了，是孙浩打来的。
“李总，您可算接电话了！”孙浩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那两个云州商人太不是东西了，不仅骂咱们茂山集团是强盗，还说要抢咱们的冷链生意！”
“骂几句怎么了？让他们骂！”李嘉业现在没心思管这些，“你赶紧在牡丹厅陪着，别给我惹事，我马上到！”
“不是，李总，您听我说！”孙浩急了，“他们骂得特别难听，还说咱们搞垄断，我把录音录下来了，您听听！”
说罢，当即把饭局上的录音发了过去。
李嘉业点开录音，孙浩的嚣张、张建军的醉话、赵天成的怒怼……
那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当听到赵天成吼出“你们跟强盗有什么区别”，张建军喊出“茂山集团比天王老子都大”时，李嘉业的脸色越来越沉，这张建军是他妈的喝醉了吗？这个孙浩说话怎么这么牛逼啊！？
他妈的……
他愤怒这两个所谓的商人，更愤怒自己这个愚蠢的下属！
尤其是听到孙浩主动提“赵天成是土皇帝”时，他猛拍车门骂了句：“这个蠢货！简直是找死！”
录音放完，李嘉业的额头青筋都起来了。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冲突了——那两个商人分明是冲着茂山的垄断来的，而且句句都戳在要害上。
更可怕的是，他们能让蒋震亲自出面呀！
你说他们能是普通人？
他们绝不可能是普通商人。
“去老宅子！”李嘉业看到前方路口时，突然对司机说。
老宅顺路，离饭店很近！他们要求二十分钟，去跟李老爷子汇报汇报的话，二十分钟也足够。
必须跟父亲商量啊！
父亲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四十年，从县委书记做到常务副省长，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蒋震书记都打电话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必然只有父亲能拿主意。
李茂山的老宅子是一栋带着院子的青砖瓦房，院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据说有上百年了。
此刻，李茂山正坐在堂屋里，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壶，慢悠悠地品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已经退休五年，但身上的官威丝毫未减。
听到汽车引擎声，李茂山抬了抬眼，看到儿子脸色惨白地冲进来，他放下茶壶，语气平静：“慌慌张张的，急什么呢。”
“出事了！”李嘉业抓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口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把手机里的录音递了过去，“您听听，这两个商人就是来砸场子的，而且蒋震都被惊动了！”
李茂山接过手机，戴上老花镜，点开录音。
堂屋里很静，只有录音里的争吵声。
他端着茶壶的手很稳，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直到听到张建军喊出“就算是省长、省委书记来了，我们茂山集团也不放在眼里”时，他的眉头才微微皱了一下。
录音放完，李茂山把手机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捏着茶壶的壶嘴，沉思了足足五分钟。
堂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嘉业坐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事儿蹊跷啊。”李茂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一个做冷链物流的小公司，就算有省委书记秘书的关系，也不可能让蒋震亲自给周明远打电话——你当蒋震是什么人？他刚清理完赵家帮，正是树威的时候，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浪费精力？”
“您的意思是……”李嘉业心里咯噔一下。
“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来做冷链生意的。”李茂山放下茶壶，眼神锐利如鹰，“他们是冲着咱们茂山来的，冲着我来的。”
“冲着咱们来的？”李嘉业脸色更白了，“可是……咱们没得罪蒋震啊！赵家帮的案子，咱们也没掺和！”
“没得罪不代表他不会来找你。”李茂山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望着老槐树的树冠，“赵家帮是他抓的第一个典型，现在他需要第二个。咱们茂山在清河盘踞了二十年，垄断了冷链、建材、加油站这么多产业，早就成了他眼里的‘钉子’。”
他转头看向儿子，语气凝重：“那个赵副总，你注意到没有？他骂孙浩的时候，提到了我当市委书记时的事，还说赵天成在清河修水渠的细节——这些不是外人能知道的。还有那个蒋老板，说话滴水不漏，故意激怒孙浩录音，这分明是有备而来。”
李嘉业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爸，您是说……他们是省里派来的？”
“八九不离十。”李茂山点了点头，“周明远那边倒是无所谓，但是，蒋震书记那边绝对不能硬碰！你现在立刻去昌盛酒店，态度放软，别跟他们起冲突，先摸清他们的底细。记住，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先应下来，哪怕是把冷链生意让给他们——钱没了可以再赚，要是被他们抓住把柄，咱们李家就完了。”
“我知道了爸。”李嘉业连忙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李茂山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手机，“把这个带上，里面有老陈的电话。老陈是省检察院的，要是摸不清这两人的底细，就让他帮着查！”
李嘉业接过手机，揣进怀里后，快步走出院子。
宾利车再次启动，朝着昌盛酒店的方向驶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骄横，只剩下紧绷的神经和深深的不安。
而此刻的昌盛酒店十八楼走廊里，赵天成已经重新戴上了假发，但脸色依旧难看。
他靠在墙上，看着蒋震平静地站在窗边，忍不住开口说：“这周明远和李嘉业要是来了，咱们直接摊牌？”
蒋震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不急。先看看李嘉业怎么说，再看看李茂山怎么动。咱们这次过来，针对的是整个茂山集团背后的利益网……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帮人可比咱们想得精明得多啊。”
走廊尽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蒋震看了看手表，刚好二十分钟。
看到李嘉业疾步走来的时候，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对赵天成说：“走吧，咱们的李董事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