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美利坚海军陆战队的V-22鱼鹰运输机,缓缓降落在废弃村落旁那片被临时清理出的泥泞空地上。
强劲的下洗气流将地面的腐叶、泥浆和尘土卷上半空,吹得周围树木的枝叶疯狂摇摆,发出尖啸。
这架本应在美巴联合演习区域内执行任务的飞行器,此刻机身还喷涂着演习编号,却因某些“疏通”而偏离了预定航向。
后舱门缓缓打开,普莱斯没有立刻登机,他沉默地站在机翼卷起的风尘中,络腮胡子上还沾满泥浆和凝固的血块。
“先把伤员抬上去!动作轻点!”他声音嘶哑地指挥着,盖兹和肥皂立刻带着几个还能动的队员行动起来。
重伤员被小心翼翼地从临时担架上转移,随后是那几个用防水布严密包裹的、散发着防腐剂和死亡气息的长条形“包裹”。
队员们沉默地将它们抬上机舱,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肃穆。
一名身着海军陆战队迷彩、带着飞行头盔的机组成员,踉跄着穿过旋翼搅起的强风走到普莱斯面前,抬手敬了个礼。
“普莱斯队长,谢菲尔德将军正在基地里等着你们。”
普莱斯微微颔首,没多问一句。
他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吞噬了他近半队员的绿色地狱,转身,步伐沉重地踏上舷梯。
舱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外面潮湿腐败的丛林气息。
141特遣队幸存的队员们沉默地找到位置坐下,没有人交谈,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金属舱壁传来的引擎震动。
“……真特么像一场噩梦。”
机舱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普莱斯没有回应,只是闭上了眼睛,靠进椅背。
他沾满污泥的奔尼帽檐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
……
巴西里约热内卢,尼泰罗伊海军基地。
低沉雄浑的汽笛声撕裂了港口清晨的薄雾。
一艘黄蜂级两栖攻击舰和巴西的两艘护卫舰组成编队,缓缓驶离布满防波堤的泊位。
舰艏劈开浑浊的海水,朝着大西洋深处进发。
一场为期三天的联合海上演习,即将在公海拉开序幕。
基地深处,一座由厚重混凝土浇筑、铁门紧闭的禁闭室,正散发着阴冷潮湿的霉味。
阿莱克斯·罗哈斯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上那件被血污和泥浆浸透的衣服早已被剥去,换上了干净的灰色条纹囚衣。
但他扭曲的双腿依然以诡异的角度耷拉着,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淤痕和溃烂的伤口。
牢房厚重铁门上的观察窗“哗啦”一声被拉开,几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射了进来。
门锁随即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开启。
一名身着笔挺美国海军陆战队常服、肩章闪亮的军官,在一位巴西海军上校的陪同下,踏入了这间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狭小囚室。
美军军官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目光快速扫过罗哈斯那张因失血和恐惧而惨白扭曲的脸,重点在他肿胀变形的颧骨和断腿上停留了片刻。
他微微侧头,朝身后的军医官示意。
戴着医用手套的军医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翻开罗哈斯的眼皮检查瞳孔,又用听诊器快速听了听心跳。
“身份确认。”军医官的声音平静无波,退后一步,朝着美军军官点了点头。
美军军官这才转向身旁的巴西海军上校,声音低沉。
“感谢贵方的合作,上校。根据我们双方的协议,此人将由我方负责押运。”
巴西上校脸上保持着外交式的微笑,他当然清楚对方为何如此急切,甚至不惜借用演习的飞机来接人。
美利坚需要那张“成功抓捕国际毒枭兼恐怖分子”的照片登上头条。
需要将这份“功绩”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是通过繁琐的引渡程序,让巴西分走一丝一毫的政治光环。
“当然,协议就是协议。”巴西上校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我们的飞机四个小时之后起飞。”
“那,祝……押送顺利。”
铁门在巴西上校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金属锁舌落下,将罗哈斯彻底隔绝在金属门的后面。
美军军官伸出手跟对方握了握,“上校,押送前的这段时间,犯人的安全,就全权交由贵方负责了。”
巴西上校的脸上维持着标准的教科书微笑,“这是当然……”
虽然美军表示过由他们负责犯人的守卫,不过这里毕竟是巴西的军事基地,他们不可能把核心区的控制权交出去一丝一毫。
他用力回握了一下,力道恰到好处地传递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对抗。
“在移交手续最终完成前,尼泰罗伊基地会确保……‘客人’的绝对安全。”
松开手,他朝牢门方向微不可察地偏了下头。
两名身着巴西海军陆战队作训服、手持md97步枪的士兵,立刻如同雕塑般伫立到牢门两侧。
(巴西,md97)
四个小时转瞬即逝,一架c-130运输机准时的降落在里约热内卢国际机场。
尼泰罗伊海军基地里的美方代表立刻收到了消息,他这位美军军官立刻带着随行人员前往关押犯人的牢房。
而那位巴西上校已经等在了那里。
“打开门!”
一声令下,两个卫兵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铁门。
阿莱克斯.罗哈斯还是以之前的姿势靠在那,一动不动。
两名美利坚的海军陆战队员走上前,准备把罗哈斯架起来拖走。
然而,手指刚接触到罗哈斯的肩膀,整个人就顺着墙壁滑倒在地。
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随行的军医立刻上前检查罗哈斯的脉搏,并且翻开罗哈斯的眼皮用手电筒照射。
最终他站起身冲着那位美军军官摇了摇头,“长官,他死了!”
这位美军军官立刻瞪大了眼睛,他猛的转头看向那个同样懵逼的巴西上校。
“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巴西人百口莫辩,守卫工作是他们负责的,出了事当然也是他们的责任。
这位巴西上校没有了之前的从容,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件事麻烦了……
……
“将军,目标已经解决。”
电话那头传来军医刻意压低的嗓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背景里似乎还能听到尼泰罗伊海军基地里,因突发状况而显得混乱的警报和跑动声。
谢菲尔德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
“干得不错,你调往五角大楼调职文件明天就会生效,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是是,我明白,将军!”
军医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些,兴奋中透着一丝贪婪。
按照之前的约定,还有一笔足以让他下半生无忧的“额外津贴”很快会汇入他那个离岸户头。。
这可比倒卖军用物资来钱快多了,而且还能升职。
当然,他心底更清楚,将军手里捏着的那些能把他在军事监狱里关上几十年的“材料”,才是他此刻必须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的真正原因。
“还有……”谢菲尔德的声音顿了顿,“你知道规矩,把嘴闭紧了!”
“是!将军!”军医忙不迭地应道,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
他当然明白,把嘴闭紧是什么意思。
至于谢菲尔德会不会在未来的某天为了彻底消除隐患而“处理”掉他?
呵,他只能选择相信将军还需要他这颗棋子,或者祈祷自己永远不会成为弃子。
而眼下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这从天而降的升迁机会和财富。
……
尼泰罗伊海军基地里乱作一团,美巴双方的代表正在不停的扯皮。
刺眼的顶灯将美巴双方代表的脸色照的铁青。
巴西的那个上校军官猛地转身,“移交程序在你签字确认检查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贵方医生也确认了他的身份和生命体征,现在的情况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个美军军官的脸色黑的发亮,“上校先生,收起你那套偷换概念的把戏!”
他毫不犹豫迎上对方的目光,“人是死在贵方的基地里,由贵方的士兵看守!四个小时,仅仅四个小时,人就死在了这扇铁门后面!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哈!”
他发出一声充满讥讽的冷笑,“那请问,这期间是谁手握钥匙,是谁在走廊里站岗?难道是我的人吗?”
两双眼睛狠狠地对视着,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
已经坐上飞往华盛顿航班的徐川,当然不知道尼泰罗伊基地里发生的这件事。
当他走出罗纳德.里根华盛顿国家机场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汽车尾气和权力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机场巨大的电子广告屏上,正滚动播放着俄国总统诺维科夫即将到访的新闻画面。
西装革履的政治精英们笑容满面,底下配着“历史性会晤”的标题。
“呵,真够热闹的。”徐川扯了扯嘴角。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也是“热闹”的一部分。
费恩斯带着几名身着便装、精神紧绷的安保人员早已等在出口。
徐川挑着眉,目光扫过面前整整六台萨博班的车队,感觉有些惊讶。
费恩斯快步上前拉开中间那辆防弹汽车厚重的后车门,侧身挡住可能的视线角度。
徐川舒服地陷进后座宽大的真皮座椅里,顺手拿起车内置物格里冰镇好的苏打水拧开。
“啧,这么大阵仗?”
“boss,你是不是没看新闻?”
费恩斯关上车门,然后坐进副驾驶,“好几个州都在游行,反对总统对白宫的改造计划,而……”
他回过头看着徐川欲言又止。
徐川立刻笑了起来,“哈,这些人一定把责任推到了我身上。”
费恩斯斟酌着用词,“差不多吧,不过,Sir,我觉得您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费恩斯有时候真的很头疼,不,应该说,安布雷拉和Uc系的很多人都很头疼。
他们这个大老板真的太特么喜欢搞事情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仅是让唐尼做出了拆掉白宫东翼的决定。
而且还把无数资本和人卷了进来,现在不管是左还是右,就没有不骂他的。
“浑水?”徐川嗤笑一声,手指敲击着冰凉的瓶身,“这算什么浑水?”
只要能让他拆了白宫,一些骂名能算得了什么?
哥们几个亿都花了,怎么着也得听个响啊。
他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车队,然后探身到前排,“所以,这么大的阵仗,这是真有人想要堵我?”
这句话的声音里可没有什么紧张感,反倒是充满了莫名其妙的期待。
只要有人敢这么干,用不着什么伊芙琳.绍特,他就敢把华盛顿翻个底朝天。
借着唐尼的当选,他已经把这届内阁和主要的官僚系统摸得差不多了。
既然有人敢堵他,那当然也敢堵别人,别的先不说,那些给唐尼出资的怎么着也得死上十几个吧。
费恩斯的表情一抽,“boss,公司监测到一些右翼极端人员在网络上的煽动性言论,我们觉得安全起见……”
“哎……!”
没等费恩斯说完,徐川就夸张地长叹一声,然后重重靠回椅背,脸上写满了“扫兴”两个字。
“那完了,没得玩了。”他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失望。
这些右翼人员的行动力还不如白左,指望他们搞事情,还不如指望LGbtq。
不过,下一秒,他那双刚刚还意兴阑珊的眼睛,猛地又燃起了跳动的火焰。
他就再一次探头过去,“额,要不然,让我们的人替他们把事情干了?”
舔了舔嘴唇,他一脸兴奋的拍着费恩斯的肩膀,“找个人朝我的车开一枪!”
然而,他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刺激,立刻又补充道,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拔高。
“不!来发RpG!动静越大越好!
“……”费恩斯已经完全无语了。
坐副驾驶座上,他的脸色彻底黑了,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就知道!这祖宗一下飞机,谁都别想要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