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被赤鸢如拎小鸡般提着,面色惨白,浑身筛糠似的颤抖,头拼命低垂,不敢抬眼望殿内诸人。
他衣衫略显凌乱,额角还带着些许擦伤,显然被抓来时经过一番挣扎。
殿内冷凝的气氛更让他魂飞魄散,嘴唇哆嗦着,几乎发不出声音。
“何处的奴才?鬼祟行事,意欲何为?还不从实招来!”
赤鸢声音清冷,将小太监往地上一掼。
那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才……奴才只是路过……”
他声音颤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满是惊恐与心虚。
紫鹃见状,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放肆!娘娘面前,还敢狡辩!说!为何在六贝子院外徘徊?有何企图?若是有一句虚言,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吓得几乎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奴才……奴才是内务府的……奉命……奉命去给六贝子送些新贡的文房四宝……”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觑着黛玉的脸色。
“送文房四宝?”
黛玉眸光微闪,声音越发冷冽:
“内务府送东西,自有定例,何须你这等小太监夤夜鬼祟行事?再说,六贝子院外,岂是你能随意靠近的?紫鹃,让人到六贝子院外查一查,可有内务府送的文房四宝?再把内务府管事的给本宫叫来,对质清楚!”
那小太监见谎言将被戳破,脸色更加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膝行两步,哭喊道:
“娘娘饶命!奴才……奴才招了!奴才不是去给六贝子送东西,是……是有人给了奴才一点碎银子,让奴才去六贝子院外……去看看……看看院子里的动静……说若是有异常,就去回禀他……”
“哦?”
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
“去看看六贝子的动静?六贝子近日安好,能有何异常?究竟是何人指使你?”
小太监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奴才……奴才真的不知啊!奴才是洒扫处的小虎子,今晚上守着御花园的时候遇到他的。黑灯瞎火的,奴才没看清楚他的样子。他只让奴才来看看,还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赏……奴才一时财迷心窍……才……才……”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小太监的哭嚎和他磕头的闷响。
黛玉与卫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弘曦刚查出中毒,章佳太医又昏迷不醒,此时竟又有人鬼祟窥探六贝子的院子,这绝非巧合!
黛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冷冷下令:
“既如此,把你和那人如何接头,何时接头,都给本宫一一道来。若是你能帮本宫抓住此人,本宫便恕你无罪。但你若是敢和本宫耍什么手段,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也不是吃素的。”
“赤鸢,你亲自带人,将六贝子院子内外再细细巡查一遍,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小太监抖如筛糠,将他所知道的情况都一一说出,说那人亥时三刻,会在御花园的桃花林里等他回话。
不一会儿,赤鸢铁青着脸回来了。
她带来一个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普通木盒,打开以后,里面却是一堆黄色的粉末。
卫临用手指拈起一些,搓了搓,冲着黛玉神色凝重了点点头:
“没错,娘娘,这正是金刚石粉末。”
殿内烛火因这骤然降临的寒意而微微颤抖,在场的人只觉得一股森然的杀机直逼人心。
黛玉的心中是彻骨的冰寒与滔天的怒意,她苦笑着指着那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小盒子,对着定妃说:
“定妃姐姐,莫不会以为,这粉末是弘曜想要给弘曦下毒,还未来得及处理,剩在屋内的吧?”
定妃看着那盒粉末,眼神空洞得好似失了灵魂。
是嫁祸吧?应该是嫁祸吧?
总不能是皇贵妃自导自演,想要撇清关系的,对吧?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层出不穷,定妃捂住了脑袋,只觉得头痛欲裂。
黛玉摇了摇头,也不强求定妃能在此刻理清什么思绪,锐利如刀的眼神缓缓移到瘫软在地的小虎子身上:
“你方才可只说了有人让你来这儿看看……这盒东西,又是从何处得来?”
小虎子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哭喊道:
“奴才……奴才不知啊!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娘娘明鉴!”
卫临冷静分析道:
“娘娘,微臣以为,小虎子所言或许不假。那幕后之人,恐怕是想万一东窗事发,也好把事情推到小虎子身上。小虎子,你在宫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小虎子搓着手指,哆嗦着说:
“奴才……奴才……奴才的表叔,正是皇贵妃娘娘宫里的小晨子……奴才进宫后,表叔说奴才性子浮躁,让奴才在洒扫处磨磨性子……”
黛玉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好啊,这前前后后,是都串到了她身上啊!
得亏她今日心中不安,一直守在了这里。
不然若是后来被别人查到了这些,人证物证俱在,再加上定妃说的不错,满宫里就她最有嫌疑,这么一连串下来,她真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黛玉眸光一凛,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赤鸢,你亲自带人,和小虎子一起去御花园守着那人。”
“紫鹃,你即刻拿本宫的手令,命内务府调拨侍卫,把撷芳殿保护起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卫太医,你将此金刚石粉末封存,亲自保管,待皇上和慎刑司前来查验!”
黛玉转向柔嫔,嘱咐她带着定妃回去休息,并好好照顾自己。
但定妃坚持要在这里等着,柔嫔便也没有回去,找了个理由留了下来。
黛玉无法,她总不能阻止一位受伤的母亲,急切想要找出伤害她孩子的凶手,便让她们一起留了下来。
殿外夜风呼啸,原本温柔的月色不知何时带了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紧接着,是赤鸢压低了却依旧能听出激动的声音:
“娘娘!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