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浩找了个面巾给自己围上,草原风大,经常会有牧民这般打扮,也不足为奇。
来人是一位青年,看岁数应该还不到二十,牧民打扮,腰间挂着一柄弯刀,刀柄上还以南红石作为点缀,第一眼看到对方,周清浩就觉得此人气度不凡,看来应该是草原贵族。
老妇人招呼道:“远山快来。”
既然不是南朝追兵,周清浩很自然的拿下面巾,微笑着走进了屋内,点头道:“你好。”
青年目光如鹰,“为什么说汉家话?”
老妇人解释道:“远山在边境长大,汉家话说的更好些,论起辈分,哲步你该叫他一声阿爸嘎。”
青年脑子里飘过众多画面,连声道:“难不成是?”
老妇人点了点头。
只见青年给周清浩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天神保佑乃蛮一族。”然后热情叫到:“远山叔叔。”用的是标准的大楚官话。
周清浩踱步到老妇人身旁坐下,“这位是?”
“乃蛮王城那边来的看望我们的。”
哲步看着老妇人眼神中无限的温柔,心中仅存的一点疑惑也荡然无存,“既然远山叔叔这一脉还有人活着,不如咱们一起前往吉雅城,放牧毕竟不如王城待快活。”
“年纪大了,不想继续颠沛流离。”老妇人摇头道,然后拍了拍周清浩的肩膀,“远山正好要去一趟金城,不如跟你同行,先回去看看王城,顺带给家里上上香。”
哲步低头道:“那再好不过了。”
...
雍州城内,房山河站在将军府大门前,恭恭敬敬的等着大楚武将第一人戎弈的到来,即便寒风刺骨,也没有半点不耐烦,论资历,戎弈更老,论战功,戎弈更大,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辆马车缓缓驶来,从中走出气质各异的四人。
单从铠甲样式,就能知晓这四人的身份,居中者为大楚左神武大将军戎弈,剩下三人从左到右分别是黑甲卫将军常翼,白羽卫将军隋雪生,大戟士将军徐可中。
都是当世名将,即便后面三人论起官位不比雍州将军高,但真要拉到战场上干一架,除非边军能多过对方数倍,否则绝无赢的可能。
“房将军,京城一别,好久不见。”初见常翼者,经常会被容貌所欺骗,作为公认的大楚第一战力黑甲卫的最高统帅,竟然满身书生气,行为举止也同江南士子一般。但这位的军功可是实打实的,不仅麾下骑兵难逢敌手,即便舍弃战马,攻城夺旗的次数也只输给大戟士而已。
房山河抱拳回礼,“诸位将军一路辛苦,府内已经备好饭菜,还请休息一二。”
戎弈率先跨入大门,“饭不着急吃,先把时节车队定期送往城中的信件拿来我看。”
房山河躬身领命,带着众人来到了书房。
趁着主帅看信件的功夫,房山河站到了三位将军的身旁,问道:“大楚二十年都没有跟南朝动过刀了,这次是想打到哪?”
白盔白甲的隋雪生道:“白羽卫没有接到具体通知。”
房山河更加迷惑,边军这里没有消息传来就算了, 怎么连主力也不知道呢?
徐可中明显知道些什么,目光直直的看着一旁,“老常,你不说说?”
常翼露出一抹冷笑,意味深长道:“那得看秦王殿下的意思。”
两位将军一同点头,这就解释的通的。
唯独房山河依旧不明所以,秦王?这个封号好熟悉啊,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那位出使南朝的殿下不就是秦王吗?既然要打南朝,怎么又跑到草原上去了?
隋雪生对着常翼嘿嘿一笑,“真要打起来,白羽卫这次可不会让着你了。”
常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黑甲卫的对手只有一人,那便是以前的黑甲卫。”
“不如你们俩跟我手下的大戟士比比?”
隋雪生跟常翼一同给对方竖了个中指,这次大戟士调动了九万步卒和四万骑兵一同赶往雍州,黑甲卫和白羽卫加一起不过两万余人,根本就不在同一起跑线上。
戎弈抬手打断了众人谈话,举起手中信件问道:“算算时间,现在时节车队不过前进半程,最迟也会五日快马来信一次,而这最后一封,时间却是十日之前,之后就没了?”
房山河不知什么时候头上冒起了细细的汗珠,本以为送去南朝的殿下只是一枚弃子,多久来信一次根本不重要,但看现在情景,这位皇子不仅重要,而且非常重要!
顾不上后面常翼想要杀人的眼光,雍州将军沉声道:“是。”
“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回禀?”
“因为...”
“不用废话了。”常翼大声道,“戎将军,秦王殿下生死未卜,咱们现在最好直接杀进南朝,迟则生变。”
戎弈没有理会常翼的话语,而是继续问道:“除了这些之外,可有收到其他信函?”
房山河咽了咽口水,“没有。”
既然皇室供奉那便没有其他消息传来,说明秦王殿下暂时是安全的,为了这次出使,除了明面上的护卫之外,宫里还派了四位高手潜藏暗中,都是绝密,在场众人也只有戎弈知晓而已。
按照陛下的命令,没有供奉那边的消息,大军不得太过深入。
戎弈想了想起身道:“既然如此,就让这些五国遗族们回忆回忆我大楚的刀锋吧。”
虽然不能一路打到金城,但该给的压力还是要给。
四位将军一同躬身领命,慢慢的退出了书房。
房山河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拉住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常翼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秦王殿下死在了南朝?”
常翼眼神阴冷,看了看前面前行的两位同僚,抬了抬下巴道:“你我,包括他们,甚至还有戎将军,怕是会一同斩首,当然还有宫内的供奉们和武德司。”
房山河骇然,“怎么不早说,我要是提前知道,就算拼着官位不要,也得将秦王殿下拦在雍州城前!”
“陛下的命令,谁能违抗?”
这一日,在漫天黄沙中,大楚集结了包括边军在内的三十万军队,沿着使节既定的路线,一同压向南朝。
反抗者杀,投降者死!
...
南朝金城顿时乱作一团,不知道大楚为何忽然出兵,之前明明都已经和谈好了,甚至有使节来访,这么做就不怕被天下人诟病吗?
“报!”有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南朝皇宫大殿外响起,傀儡天子点了点头,旁边立马有宦官喊道:“宣!”
来者头上插着墨绿色的鹰羽,是南朝紧急军报探子的象征,“大楚三十万大军已进入南朝,其中...”
“快说!”有大臣不满道。
“其中还有黑甲卫和大戟士!”
朝堂上百官骇然。南朝传承至五国,官位等也跟大楚相仿。
有老臣上前跪倒在地,“大楚欺我太甚,还请陛下立即发兵!”
右相反驳道:“南朝兵力不过二十万,如何能争的嬴大楚,还请陛下三思。”虽然口中充满了对南朝天子的尊敬,但这位没有半点要行礼的心思。
天子淡淡一笑,“右相可有什么办法?”
“还请陛下让南朝使节前来一叙!”
天子摇了摇头,“至今未曾接到关于使节的任何消息,就连赵三太子都也下落不明。”
有赵姓老者满脸阴郁上前道:“我儿子要是出了任何事情,别怪老夫下手狠辣。”这件事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朝堂上有人暗中作梗。
右相思索片刻后道:“论战力,南朝难以跟楚国抗衡,草原更不会在冬季出兵救援,为今之计,只能尽力在南朝搜寻使节下落,这才能为我等寻到一线生机。”
天子点了点头,“就依右相所言。”
...
跟随着哲步骑马而行的周清浩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有心情打趣道:“大侄子,你今年多大了?”
哲步对周清浩一直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即便对方所有话语都在提醒这双方辈分问题,“远山叔叔,哲步今年十九了。”
周清浩捂嘴吃惊道,“算起来,你比我还小两岁呢?”
“叔叔辈分大。”
“娶亲了吗?”
“还没。”
“家里长辈怎么搞的,你这么一个少年英才都没结婚,放心,叔叔回王城后给你好好物色个好人家。”周清浩调笑道。
“劳烦叔叔费心了,只是哲步心有所属。”
“按照草原习俗,抢回家就是了!”
“打不过。”
“打不过?”
“嗯。”哲步脸庞上难得露出红色,看来是真心喜欢,也真心打不过。
就在二人远处,有四道身影紧紧的跟在后面,虽然只是步行,但不比马匹慢上半分。
有女子道:“咱们之前可没救下那些御林军,秦王殿下要是追究起来?”
“陛下的意思只是让我等保护好秦王殿下,保证其这一路历练不会出现生命危险,要是因为几名御林军就暴露了陛下的大计,咱们才会被追究责任。”老者没好气道。
女子抬起手掌,阻止狂风直接吹到脸颊上,感慨道:“要是没碰到那群南朝骑兵就好了,咱们还能轻松些。”
老者意味深长的一笑,“那我们就是那支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