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左右往后也是一家人……”皇帝被夺了茶杯，也不在意，在外头的他，一身便服，看上去好说话得很，“再说，是她出去的时候主动给付的，哪是蹭的……说这么难听。”
“何况，这两日你从宫里头捞了许多东西，都是给她了吧，如此，也算……是我赏的，怎么着，喝她一壶茶不过分。”这小子，人还没娶进门呢，胳膊肘倒是早早地往外拐了。
“行了……”秦涩抽了抽嘴角，这人年纪大了，愈发幼稚起来，还跟一小姑娘计较这些，当下撇撇嘴，“您一个人出来的？我让西承送您回去。”
“那你呢？”皇帝不乐意，“去找你的小姑娘？”
说着，莫名又想起那双眼睛，迷离的桃花眼，看起来人畜无害得很，情绪都隐没在浓雾之后，却带着骨子里头的距离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他在狐疑着，也没注意秦涩说了什么，只低着头往外走，外头阳光倾斜而下，他下意识眯了眼，却听自己这个年纪最小的儿子说道，“老三最近动作有些大啊，您看着些。”
竟是毫不避讳地明示自己手里头有些眼线。
一时间，小姑娘的眉眼就被抛诸脑后了，淡淡哼了哼，也不知道想什么，上了马车，撩了车帘子，探着头看站在外面的秦涩，迟疑了下，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之前……朕……问过你，想要那把椅子么？若是你改变了主意，可以告诉……朕。”
沉凝、认真，带着不加掩饰的气势。
纵然声音很低，过往路人并没有听到他压在喉咙口的话，却还是被他周身的气势所影响，纷纷回头观望，便有些人认出了隆阳城有名的纨绔皇子。
秦涩对周遭视线视为不见，只笑得一脸痞气，无所谓地摆摆手，像是赶人，又像是道别，漫不经心地应着，“行吧。目前还没这心思……都说了，您坐着，挺好。”
何况，那丫头似乎也不大喜欢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既然如此，要了作甚？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马车外的儿子，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儿子……他是付诸了最多的感情的，以至于到如今，连自己都已经分不大清最初是为什么偏疼他，是酷似旧人的容颜，还是心底那抹模糊的歉意，总之……很清楚的知道，若是他开口要这天下……自己愿意给。
老三、老五斗了许多年，唯独十三，看似在老五阵营靠着老五荫蔽，实则上最是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一个在皇权倾轧之下还能活得逍遥自在的皇子，自有他自己的手段。
老三么……
听说静嫔肚子里是个皇子的概率要大些，也该快要临盆了……
皇帝没说什么，摆摆手，放下帘子，坐正了身体，才稍微提高了声音，“走吧。”
“是。”驾车的西承，声音异常的恭敬。
……
言笙回到王府时，在门口看到了挂着贤王府标记的马车，问及，才知是言紫凝回府来了。
言笙点点头，进了门准备回院子，正好瞧见管家匆匆而来，见到自己，又加快了脚步，矮胖的身子倒是格外灵活，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便住了腿，站在原地等着。
管家几步迎上来，“二小姐……大小姐回府了，老王爷请您过去坐坐。”眉眼和煦地笑，心下却也不确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位主子愈发的像极了三爷——摸不准的痞气，素来都知两位小姐不大对付，以往是二小姐怯弱，躲着走，如今……呵呵，就是个不怕事儿的。
别说躲着走了，不挑事儿就不错了。
头疼……
言笙却是连考虑都没有，只点点头，朝着老王爷院子里去，随口问道，“还有何人在？”
“并无外人。”管家以为言笙问的是贤王府的人，回答道，不过这也看得出来贤王府并不如何重视大小姐，也是……闹得如此不好看，满城风雨的，贤王爷怕是有心护着也要诸多顾虑了。他走了两步，又说道，“二爷也在。二爷原是陪着老王爷下棋来着，正好大小姐来，便不曾离开了。”
言笙点点头，没说话，管家又加了句，“别的，便没有了。”
这位主子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些深沉，也不知道她如此问的用意是什么，索性多说了几句，总有她要听的答案才对，却见自己说了这许多，对方始终是差不多的神情，一时间倒也有些摸不准，讪讪地住了嘴。
到了老王爷的院子门口，已经能听到里头轻声软语的声音，带着些哭腔，更像是撒娇。
言笙跨进门的脚步顿了顿，管家似乎很担心她转身就走一般，赶紧上前一步，“二小姐，请。”说着，推开了门。
院子里，暖阳正好。
坐在轮椅上一脸清冷的言御风，和他身后一袭藏青布袍一脸严肃的侍卫，这两人气氛和院子里的其乐融融有些格格不入。
而另一旁石桌边，坐着的便是老王爷和言紫凝，言紫凝正撒着娇，“祖父，紫凝一切都好，就是……有些想您。”说着，低头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渍，言笙目光微微一凝，落在她不经意间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
手臂朝里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一片青紫，从手腕处一路蔓延，隐没进衣袖里，那青紫之上，还有更深到隐隐发黑的鞭痕……
正要细看，却见对方擦泪的动作微微一滞，有些慌乱地拉了拉衣袖，眉眼之间一闪而逝的慌乱瞥向老王爷，见对方并无察觉，才一如既往地温婉笑意，只是那笑，多了几分尴尬的讪意。
言笙似有所觉，听说那位王妃什么都好，就是善妒了些。
如今自己腹中孩子差点没有了，想来脾气不大会好，这妒……便定然愈发的明显一些。
紫凝的日子，怕是极不如意。
院中，言御风最先看到了她，眉眼清冷看来，她点点头，打着招呼，“二叔。”
说着，抬脚走近，唤道，“祖父，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