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云微微一愣，手中的碗抖了下，差点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
“你说啥？方才没听清！”
赵栓子语气弱下去，耷拉着头含泪说：
“咳咳……听说她那男人经常打她……她以前作恶不少，也算遭报应了……
咱就当拿这钱喂狗吧……要不……帮她一回？”
赵栓子对这个妹妹真是爱恨交加，当年她处心积虑加害自己亲生儿子……
这……岂能不恨。
但毕竟是一个娘生的，多少还有点扯不断的亲情。
虽然这些年来，兄妹俩从没联系过，赵栓子也不会在家提起这个妹妹。
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挂念。
如今妹妹愿意主动联系他，不管目的是啥，总归又把线重新牵上了……
不如借着台阶往前迈上一步……
“咳咳！”
“嗯……咳……”
“啊……哦……”
几个儿子赶紧给爹使眼色，让他快别说了……
李小云的脸上阴一阵暗一阵，木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汤碗，不知道在想啥。
这个小姑子身上真没一点值得同情的地方，她如今又教出这么个混账儿子，更是可恨透了。
不教他学好，倒是把自己当年的风尘和不靠谱全传给了孽子。
年纪轻轻非逛什么园子……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活活丢尽老赵家的脸。
老赵家的小辈们从看热闹的心态慢慢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爹娘开始时明明是一条战壕的蚂蚱，咋瞧着现在意见不太统一了呢？！
程氏见公公垂丧着脸，知道他心里为难，但婆婆明显又一副不想妥协的样子。
气氛越来越僵了。
她决定主动出击：
“娘，我看这钱咱先不借，要不去这位姑姑家看看情况再说？”
张氏和王氏也赶忙附和：
“就是啊娘，先去看看她到底啥情况，是不是真需要咱们帮。
要是她过得不错，那咱完全不需要管她。
但如果……她果真过得一塌糊涂……那咱多少拿点钱给她打发掉，省得她到处瞎传咱们老赵家不顾旧情。”
儿子们不敢发话，儿媳们这番话倒是把李小云说动了。
当年“婴孩祭天”事件的主角赵四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娘，方才几次想张口都咽了回去。
但现在见嫂子们都这样说，也硬着头皮劝起来：
“娘，咱犯不上和她生气，要不就听嫂嫂们的，先去瞧瞧她过成啥鬼样子了。
要是过得不好，你正好也解解气不是？！
咱家现在福运冲天，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再说都已过去这么多年，说不定她改好了呢……
相逢一笑泯恩仇嘛……
咳咳……不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咳咳。”
哎，这帮熊孩子们，真是把老娘架在火上烤啊。
李小云皱了皱眉，她不好意思对儿媳咋样，于是只能使劲瞪老四一眼。
他们这一通歪理说得……要是再不松口，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真?道德绑架，哎。
赵绮嫣见娘亲的脸色稍微好看些，便使劲往她身上蹭了蹭：
“娘亲～嫣儿陪你去，保护你。”
李小云噗嗤一下笑出声，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许多。
她宠溺地拍拍闺女圆溜溜的小后脑勺：
“哎哟，那娘亲要谢谢你咯，哈哈哈。”
艾玛，饭桌上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压抑了。
“呼——”
儿子们齐齐长舒一口气，感觉一下子轻松许多。
赵栓子怯怯地抬眼看着媳妇，李小云使劲白他一眼：
“她家我可得亲自去，你去我不放心。”
赵栓子好像领到多大恩赏似的，立马点头如捣蒜：
“嗯嗯，必须的，必须得我媳妇亲自去，一点假也掺不得。”
妯娌仨都自告奋勇陪婆婆一同前去。
其实她们是想趁这个机会去瞅瞅那位姑姑到底长啥样，以及是个啥样的人儿。
纯纯就是好奇。
但都被李小云婉拒了，她决定只带闺女。
李小云这么做有她的考虑，她还不清楚小姑子那边具体是个啥情况，万一到时姑嫂俩不小心打起来……
咳咳，她才不想被儿媳们平白瞧热闹。
见婆婆如此坚持，妯娌仨便不再说啥。
赵栓子顿时松口气，心里总算稍微好过了些。
毕竟是亲妹妹，她在信中说得这么可怜，若真撒手不管……自己心里多少有点疙瘩。
他清清嗓子，给李小云夹了一块鸡肉，语气讨好地说：
“媳妇儿，还是你通情达理，以后我们大家都听你的。”
啧啧啧。
……
衙门那边告诉赵大花，赎人的日子有个期限，最迟正月十五，过期作废。
眼下是正月初五，算算还有时间。
李小云打算初八去她家，至于银子到时给不给她……就要看她表现了。
日子转天就到。
赵栓子帮她们娘俩租了辆舒适马车，再精心嘱咐几句，然后就心情忐忑地目送妻女启程。
他实在无法预测这趟会是怎样一番情景，要是到时姑嫂俩真闹起来……该咋办啊？！
他想跟着……但媳妇儿死活不让他去，说是影响自己发挥……
真不知道这些老娘们都是咋想的，女人心……海底针啊。
……
赵大花住在长乐县关山镇，离云溪镇不算远，但一路过去都是石子路，马车走起来难免有些颠簸。
李小云使劲搂着闺女，娘俩一路摇摇晃晃，等到地方时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不过总算没吐出来。
这是李小云第一次来小姑子家，眼前是一座气派宅院，门口牌匾上写着：
“吕宅”
赵大花当年嫁的是关山镇的一名乡绅，名叫吕蒙。
吕家产业众多，当年可是附近大闺女小媳妇做梦都想嫁去的地方。
李小云的这个小姑子，之所以能成功上位，据说是因为当年耍了些手段。
咳咳……稍微在酒里加了点东西。
吕家要面子，既然事情出了……那自然要负责任。
她那个未出生的野种儿子，就这么轻轻松松成了吕家翘首以待的小少爷。
咳咳。
“嫂子？”
李小云抱着闺女正站在门前发愣，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声音怯生生的，完全没有当年的狠劲儿。
“嫂子……是你吗？”
那人又重复一遍。
李小云猛然回过神，一抬头望见一张憔悴不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