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荞擦拭的动作忽然停止，历城感知到了，他抬起头来问“怎么了？”
“这是……什么？”云荞扔了手里的毛巾，拉高了爷爷的手指，往头顶上唯一的一盏亮灯下看凑过去。
历城也伸着头去看。
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的东西，只是云老爷子的指甲缝里，有一点黑紫色的东西，像是……皮肤的纤维。
“我早上给爷爷擦过手的。”云荞喃喃道。
是啊，擦拭干净的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历城也不明白，但是他认为有个人应该会明白，“我去找李医生来。”
云荞没有阻止他，因为她也特别想要知道，为什么植物人一样躺着的爷爷，指尖会有一些像是皮肤血肉之类的东西？难道爷爷还能爬起来跟人争打？
迷雾，萦绕在云荞的心头，让她的思绪乱极了。
很快，李医生就被历城给拽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对着老爷子的遗体，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才抬头问云荞，“历城说你有事要问我，什么事？”
云荞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医生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可是李医生的脸上，除了担心，心疼，就没有其他的表情了。
云荞不问问清楚，只怕这辈子都心绪难安。
她开门见山的指着爷爷的手指间，问李医生，“我爷爷指甲缝里是什么？”
李医生伸头看了一眼，瞬光沉了沉，像是想了一下后才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历城在一旁来气了，“老爷子的每日清洁都是我和大小姐亲自做的，像这样的脏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也许是老爷子在短暂的清醒后，自己弄到的。”李医生一脸的无辜，“但是我真注意，这指尖上……”
他说着，就伸手想要把那块黑紫色的东西给弄掉，却被云荞一把推开，“既然李医生不知道，那么……”
云荞停顿了一下，清秀的面容上带了抹似笑非笑的冷然，“历叔，报警，我要提请生物检验，我倒要看看，我爷爷这指甲缝里，是谁人的血肉！”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李医生愕然，就连历城也愕然了。
报警？报警就意味着老爷子的死是非正常的，是有疑点的。
可是医生不是都说了，老爷子是颅内压增高，造成的死亡吗？云荞为什么会怀疑？李医生回过神来，低垂着眼帘，用一种受伤的口吻反问云荞，“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可是为了你云家服务了近三十年了，你爸爸小时候，你小时候都是我看病的，我和你爷爷可是一辈子的好友，你怎么
能这样想我？”
云荞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看他接下来该怎么解释。“云小姐，我再说一遍，今天历城出去找你后，那个坐轮椅的女人就离开了，而你爷爷在她离开不久，有过短暂的清醒，我正在给他检查的时候，他的脑压忽然升高，我当即就做了应对处理，并且呼叫了别
的医生过来帮忙，这些你都可以去问。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云荞本来也只是有一分的怀疑，现在是九分！
她叹了口气，压住心底的那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朝着李医生走过去。
李医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云荞却步步紧逼。
她完全不像个孩子，她面色沉静，心思澄明。她不愿意用最坏的方式去想李医生，可事实却不由得她不想。
谎言，说了一万遍，它终究还是谎言。
云荞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失望，“李叔，我以为这世上能够相信的人不多，但是你绝对是其中一个。今天我开了眼了，真没想到你也会背叛爷爷……”
“我没有！李医生几乎是本能的低吼，“我没有背叛。”
没有吗？云荞给历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敛房的门关上。
当这间阴森恐怖的房间里只剩下云荞，李医生，还有历城的时候，云荞慢慢的开口了。
“从何说起呢？你从你一开始的表述说起。你说历城走后，那个女人也走了。你这话也就骗骗小孩，那女人等不到我是不会走的，不信，我们去对质！”
李医生缩了缩脑袋，没敢接腔。
“其次，你说我爷爷曾有过清醒，虽然我不太相信，但是姑且算我爷爷醒过一段时间吧，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就算联络不到我，你总也能联络上历叔吧？”
“……没来得及。”李医生心虚的嗫嚅道。没来得及？云荞冷笑，“就算是你因为抢救爷爷，分身无术，那么当你签署抢救同意书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护士给我打电话？难道这满院的护士都没时间？要不要我把参加抢救的医生，还有护士都叫过来问
一遍，问问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云荞问这个话的时候，心里是没底的，因为从抢救的录像上看，院方，还有李医生的处置并无不妥。
但是，人就是这样的，疑心一起，如果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点点的疑心，就会变成参天大树，扎根在心尖上。
云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对这件事绝对要刨根问底，因为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唯一的亲人——爷爷！
李医生沉默了，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老爷子临死前的一幕，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他的眼前来回的闪现。
云荞眼角的余光，看到他颤抖的手，沉默的表情，心虚的眼睛，这心底最后的一丝希翼，也消散不见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爷爷的死，根本就不像表面那样简单，这里面绝对另有隐情。
“历叔，报警。”她的心冷了，声音也变的很冷，就像是冰一样毫无温度，“我看就按谋杀报警好了，李医生你说行不行？”
李医生依旧沉默。
历城到此刻还看不出来有问题，那他就是个傻子了，他用手点点李医生，怒极反笑道，“好！很好！这就是你特么的三十年交情？你对得起老爷子吗？荞荞小姐说的对！要报警！一定要报警！”’
“……不行。”李医生终于有勇气抬起头来，面对云荞了，他伸手按住历城拿手机的手，眼睛却是望着云荞的。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能报警，因为云老爷子是……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