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人？你就是这么定义人的吗？”倒是简单。“怎样知道我不是坏人？”
“我不知道。”五岁孩子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秦睿的意料。
“对于我来说，不伤害我的人，便不是坏人，仅此而已。”老爷爷总说她对好坏的区别很模糊，是从自己的主观意识出发，没什么大义。
大义？对于她来说，真的不重要，她只是想活好她自己而已。
秦睿一时无言以对，他有些不懂这个孩子了，之前的话，给人的感觉豁达开朗，是个心明眼亮之人，而这一句，又完全变了一个样，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见她背着东西要走，不由追问了一句。“你不会不知道蛇身上也有许多药材吧。”蛇胆不是好多人都会取的吗？
“这两条太怪了，还是不要贪的好。”小木头看了一眼那两条死蛇，表面上它们已无什么奇特之处，可谁又说得好呢。
那不同的温度，怪异的行为，坚硬的蛇皮，还有那血的气息都是不同的，不明则厉，规避危险是生存的第一条法则。
作为君子该为的为了，作为小人，该避的也得避。
秦睿哑然，是了，这种特殊的东西在不清楚的前提下，还是不要动的好，似在回应他的感叹，那两条怪蛇又有了变化。
黑红的那条自己烧了起来，原本的高温度总算是进了内里，一会便成了灰，而另一条，则是开始冰冻，冻成了冰渣，然后碎了，也算是化没了。
而这一切的发生，仅限于它们的身体，一点也没有危害到草木，与它们活着时完全相反，小木头冷冷得看了一眼，果真是老天放过了谁，这也算是一种反噬吧。
秦睿则是震惊，他没与这两个怪蛇接触过，甚至没有好好观察过，刚才那一下，只是匆忙间出了手，只知那东西皮肉很硬，这……
“走吧。”小木头招呼他，同时递出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秦睿没有去接。”
“治外伤的药膏，挺好用的。”小木头没有收回。
“我不需要。”这类的药他有。
“那我没什么可以作谢礼的了。”她今个出门只带了这么点东西。
“不用谢。”秦睿有些别扭，表面上看起来是他救了人，实则是他害了人。
小木头皱了一下眉，她有个习惯，不喜欢欠人情，刚才这人那一个，算是救了她的命了，这药确实抵不了，收回了手，没再去想太多，记下这份恩情便是了，迟早还。
秦睿看了一眼已走开的小身影，抿紧了嘴，让他承认是自己害了人，终是说不出来的，沉默得跟在她身后下山。
他们离山脚下已没多远了，看得到，但速度却没来时快，按这个脚程，一个时辰后，在早春的太阳落下之前是可以到达的。
刚开始时，秦睿只是认为这个孩子累了，这么小一点，那一场打斗不可能不累，可走了一半便察觉出不对，她的呼吸声太重了，忙赶了几步，去看她，只见她满脸的汗水，明显隐忍着什么。
“怎么了？”
小木头摇头，她说不出话了，身体一半着了火，一半又是刺骨的冷，看来她是中毒了，那怪蛇的血果不是能沾染的。
“小木头。”秦睿不傻，而且现在是个人就看得出这孩子不对，伸手拉住了她，这只胳膊的温度低得吓人，又去抓另一只，而这一只却烫到了他。
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该如何是好？
小木头本就是凭着一股子狠劲往山下在走，想着到了魏家，说不定就会有救了，记忆中他们那有个高明的大夫，可被这人这么一拉，那一口气便散了，再聚不起来了，人开始往后倒。
秦睿抱住了她，是他害了她呀，这时那个叫雪球的小兽跑了出来，小眼睛看着小木头，也是一副担心的样。
同小木头想的一样，秦睿立刻决定带她回魏家，就凭魏将军对这孩子昨天无意中流露出的紧张劲，便会想法子救她的。
至于招呼医老，还是算了吧，那老头怪，不会随便出手的。
小木头是卸了劲，人也闭上了眼，可这种冰火两重天却令她无法晕过去，这种脑子的清醒更是能折磨人，能清晰得感受得到周遭的一切，以及体内的难受。
不过她有她的法子，正如她所说，她不是神，也知道怕，也会痛，可唯一一点便是不太会哭，她会用各种法子去忽略身上的这种感觉，强迫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用来缓解这种感受。
如果做不到，便学着去享受，对此她是颇有心得，只是这次是最难熬一回罢了。
痛苦在继续，危机也在加剧，感观却在被她延伸，这让小木头不得不怀疑这毒素也不是完全只有坏作用。就比如说现在，她居然能清晰得听到，抱着自己的这人，强而有力的心跳。
还有那呼吸声，以及他低喃的“对不起。”为什么会道歉，她是不懂的，却知这人又一次努力得在救她，在抱着她飞奔，去寻找那生的希望。
就凭这一点，她就记住了他，用力呼吸了一下，他的气息再一次清晰得飘了过来，记住，封存，如果她能过了这个坎，她便会今生还，如若过不了，幸运的话还有来世。便来世还，总归是不欠人的。
她的状态很奇妙，外人当然不能得知，秦睿抱着她只一条心往回赶，救不救得下来，已不是他能考虑的事了，有些听天命，尽人事。
而让他再来一次，选择如何去采药的话，他还是会这样做，小木头是无辜，可他就不无辜吗？都只能说是命。他在努力得道歉与弥补，今生这债若还不上，便来生吧。
今天魏将军在自己的书房，那位小世子身体略有不适，没出过自己的院子，倒也落得了一天的自在，翻完这篇文章，他就得再去看看，莫要在他这出什么问题才好。
这时，门外传来不寻常的动静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身份本就特殊，哪怕在自己家都不可能会完全放松。立马出屋查看，便见到了那个孩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身边空无一人。
顿时汗便下来了，谁都可以出事，唯独这孩子不能出事，万万不能啊，立马扑了上去，摸着还有气，顾不得太多，脱下外衣，裹在怀里，便开始往外奔。
暗处的秦睿松了一口气，他猜对了，这孩子不简单，希望活得下来吧，松了肩，掏出了面具戴上，悄无生息得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甲看到世子出现了，暗舒了一口气，虽说没什么人来，世子不回，这心就不可能不悬着，泡了茶送了过去。
秦睿，不，司空睿已经很口渴了，可这时仍按平时的节奏一口一口得押着，戴了面具的人，生活都是有尺度的。
“世子。”阿甲垂着眸，看着自己的脚尖，送上了世子出门前吩咐的事，虽不懂世子为何要查那个挨打的孩子，但吩咐了，他便要去做好，整理好了便是这几张纸了。
司空睿接过，放在了桌上，老习惯，茶水饮到一半放下，才会看东西，阿甲见没吩咐了，拨亮了烛光退了出去。世子话是少，可从不乱发脾气，按他的规矩办事，其实还是好侍候的。
没了旁人，司空睿并没有同作秦睿时那么放松，如若不是这样，他哄不过那群人，习惯了，便自然了。
指尖触到了那几面纸，犹豫了一下才拿了起来，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那个孩子还能不能活下来，但不管怎样，他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
司空睿是果断的，也只是晃了那么一下心神，便做回了自己，一个五岁的孩子查起来没多少好汇报的，可也是够精彩了。
这孩子是叫小木头，也如他自己所说的刚满五岁，是于三年前才到这个庄子的，身份就很有意思了，居然是魏将军在外的私生子。
据传是行军时，无意中得的，见是个男孩子，便带了回来，那锦娘也是一路的，专门照顾她的，也就不奇怪魏家两个孩子为什么会欺负她。
以及当家主母是如何不待见了，还有这身份，这地位，以及各种待遇，到是解释得通。
解释得通的只有这些，魏将军的态度放在这上面就不合适了，他又不是没有嫡长子，据了解，他府中还有一个儿子，这个私生子放在这别庄就是为了不招祸。
带嫡长子来陪他这个世子，也是为了显得尊重，怎就对这个看似不在意的私生子如此在意了呢？答案在前面并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