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前是土伯来找他,想要让他徒弟秦牧帮忙做减成空,他当时还拿乔呢。结果,现在轮到他跑去求人了,这可真的是风水轮流转啊。
一步踏出,再次出现的时候,江玄已经跨越了重重空间、穿越了重重维度,到达了幽都之中。
幽都,此间世界的冥界所在,也是土伯创造的,连接着诸天万界大轮回之地,是一切灵魂的归宿……在众生的心中,这里是未知的,也是恐怖的,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一切,无边无际,仿佛宇宙初生前的混沌被凝固在此地。这不是普通的黑夜,而是一种能吞噬光线、吸吮生机的“永夜”。行走其中,连自己的脚掌踩在什么上面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种沉甸甸、冰冷冷的虚无感从脚底蔓延上来。
偶尔,巨大的、轮廓模糊到难以形容的阴影会从黑暗中突兀地隆起,像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巨兽的脊背。那是幽都的黑山,山体嶙峋,棱角狰狞,通体漆黑,仿佛本身就是黑暗凝聚的实体。山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苔藓或菌毯,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和腐败混合的腥气。
唯一的光源来自脚下。浑浊粘稠的河流在黑暗中无声地流淌,河水是污浊的黄绿色,散发着足以让灵魂都感到刺痛和窒息的恶臭。河面上漂浮着令人作呕的油污和难以名状的残渣。更诡异的是,河底深处透出一种惨绿色的、忽明忽暗的幽光,像无数怨毒的眼睛在河床深处眨动。这光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周围扭曲的岩壁、垂落的巨大石笋映照得如同地狱的浮雕,投下更加阴森怪诞、摇曳不定的影子。这便是冥河,亡者之河,它的光芒是幽都唯一的光谱。
冰冷的、带着硫磺和血腥味的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永不停歇。风声呜咽,如同亿万亡魂在耳畔尖啸、哭泣、低语,汇成一片令人心神崩溃的噪音。风中裹挟着灰烬般的尘埃,打在皮肤上如同细小的冰针,带着死寂的寒意。
抬头望去,没有天空,只有更加深沉的、仿佛有重量的黑暗穹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有时,在那令人绝望的“天幕”极高远处,会闪过比黑暗更浓重的巨大阴影轮廓,庞大到超越了想象的极限,如同漂浮在虚无中的神只尸骸,冷漠地俯瞰着下方蝼蚁般的挣扎。
巨大的锁链,粗如山脉,冰冷漆黑,锈迹斑斑,如同巨龙的脊椎,从黑暗深处垂落,或横亘在冥河之上,或深深扎入黑山之中。锁链上刻满了古老而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禁锢和诅咒气息。它们绷紧时发出的“嘎吱”呻吟,是这片死寂世界里最沉重、最不祥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永恒不变的压抑、绝望和混乱的法则气息。空间本身都是扭曲的,方向在这里失去了意义。视线所及,到处是崩塌的巨岩、深不见底的裂谷、堆积如山的、早已失去任何灵性光泽的骸骨——有些骸骨庞大得如同山丘,属于难以想象的古老生物。在冥河浑浊的河水中,偶尔能看到扭曲挣扎的、半透明的灵魂虚影,无声地嘶吼,徒劳地想要爬上岸,却被无形的力量拖入河底那惨绿的光芒深处。
这里没有生机,只有永恒的沉沦、冰冷的死亡和无序的混乱。这便是幽都,死者与邪物的国度,一个连光线和希望都会被彻底吞噬的终极深渊。
身披如夜的黑袍,江玄静立在这片吞噬一切的幽都永夜之中。他左半身缠绕的白色绷带异常醒目,其上流淌着细密的金色符文,隐隐压制着绷带之下、那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的混沌黑泥。右半身则如常人,形成一种诡异而平衡的割裂感。
那足以碾碎寻常修士道心的永夜、恶臭与亡魂呓语,汹涌而至。然而,它们甚至未能触及江玄身前三尺之地。
不见光华大作,不闻梵音清唱。唯有一股极淡、极净、却又沛然莫御的“无垢”之意,自江玄周身自然流淌而出,如同呼吸般自然。这便是净世白莲大神通的至高境界——净意自生,不着痕迹。
他足下所踏的冰冷腐地,在接触的瞬间,那令人作呕的滑腻与吸吮之力便悄然消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净水无声洗过,只余下最本源的、冰冷的“地”之触感。浓郁的腥腐恶臭与硫磺气息,在靠近他时,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褪去了污秽与刺激,还原为一种纯粹的、带着微凉湿意的“气”之本质,被他平静地吸入呼出。
呜咽的阴风裹挟着亿万亡魂的哀嚎诅咒席卷而来。江玄微微侧首,左臂绷带下的黑泥似乎感应到怨力,微不可察地鼓动了一下,却被绷带上流转的金色符文稳稳压制。与此同时,那无形的净世之意拂过识海,万千厉啸如沸汤沃雪,归于沉寂,只剩下空洞的风声掠过耳畔。他眼神古井无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冥河浑浊的黄绿色河水在眼前流淌,河底那惨绿的幽光充满恶意地闪烁。当河面漂浮的油污、残渣以及挣扎扭曲的怨魂虚影被无形的力量推挤着,本能地想要远离江玄所在的岸边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平静如深潭的倒影周围,那污浊的河水中,竟有几片虚幻到近乎不存在的纯白莲瓣虚影,一闪而逝,如同水波的自然扰动。没有光芒,没有异香,只有那倒影附近的水域,诡异地澄清了那么一瞬,映照出上方扭曲岩壁更清晰的轮廓,随即又被污浊吞没。这便是净世白莲之力对至秽之物的天然排斥与净化,无声无息,只在最细微处显现端倪。
他抬首,望向那黑暗穹顶深处掠过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轮廓。左臂绷带下的黑泥似乎感应到某种更高层次的混乱与死寂,涌动得稍显剧烈,绷带上的金符流转加速,发出极其微弱、如同金砂摩擦的沙沙声。而江玄的右半身依旧沉静如山。他目光平静,左眼映照着亘古的混乱与死寂,右眼倒映着无垢的澄澈与本真。
正是:
左臂缠劫,混沌如渊自缚;
右身映道,白莲净意天成。
混乱与秩序,污秽与纯净,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上达成了某种危险的、却又异常稳固的平衡。净世白莲之力并非强行压制左臂的混沌,而是以其无垢本质,形成一道无形的界域,让混沌归于混沌,净意归于净意,互不侵犯,并行不悖。
嶙峋的黑山、刻满诅咒的巨链、扭曲的空间褶皱……这一切在江玄眼中,皆如观掌纹。
黑山枯骨,死寂之下藏道痕;
玄水沉魂,怨戾之中蕴劫波。
幽都的法则,在极致的死亡与混乱中,反而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真实。净世白莲的“净”,并非要涤荡此地的死寂,而是让他以最清明的本心,去洞悉这“死”的本质。
他向前迈步。黑袍下摆拂过污浊的地面,所过之处,并无神光驱散黑暗,也无莲花凭空绽放。但脚下的腐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短暂地呈现出一种历经沧桑的、冰冷的“石”之本相。
空中飘落的死寂尘埃,在靠近他周身自然流转的净意时,无声湮灭,不留痕迹。空间在他步履间呈现的短暂秩序感,并非他强行梳理,而是那净意与混沌并存的气场,自然抚平了最表层的混乱涟漪。
一步踏落,秽土自辟三尺净;
万念不起,死域独开一境明。
江玄的身影,在永恒的黑暗与污浊中前行。黑袍如夜,左臂绷带金符微烁,右身沉静如渊。
净世白莲之力不显于外,不着痕迹,唯以其无垢无碍、包容万象的本质,在这亡者国度,开辟出一条独属于他的、行走于污秽而身不染尘、洞察死寂而心自澄明的通幽之径。
幽都的恐怖,于他,不过是印证这身与心、净与浊、生与死微妙平衡的……一方道场。
一处神秘之地,土伯看着身边已经站在此界巅峰的少年说道:“此间万象,极阴死地,恰是道痕赤裸处;彼岸真如,垢净死生,原为一体两面观。
黑袍拂处,秽土自辟三尺净域;心念凝时,死域独开一境清光。
非以力强压万邪,实因道贯阴阳,净秽同存,自成法度;非凭术驱散永暗,乃由心涵太初,生死洞明,故履险如夷。
足下秽土,非土自秽,乃心未澄故见其秽;眼中冥渊,非渊恒冥,乃道未明故畏其深。
身陷无间何足道?心若蒙尘方是真囚!劫非外物,实为心镜;渊非绝地,乃证道场。
莫畏前路永夜沉,须信心灯可破昏。劫波缠身莫惶惧,此身本是渡劫舟。净莲原在玉壶存,何惧尘泥没膝深?能持劫净微妙衡,方见混沌深处——朗朗乾坤,灼灼真吾!
小友,你可懂?”
土伯身边的少年——秦牧脸色怪异,他是没想到,这位土伯前辈说话居然是这个味,说着说着还作上诗了,这四六骈文写的,若非他有聋子爷爷教导,还有执律长老以及文元祖师的查缺补漏,想要听懂这段话都困难,四六骈文,以他的才学很难搞出来了,为了不输阵,秦牧还是回了一首诗:
“身陷无间非绝境,心持净莲即彼岸。劫波缠身若等闲,方知真道在平衡。垢土焉能蔽明镜?死渊亦可照本心!莫惧浊浪滔天涌,但修方寸不染尘。道在平衡参生死,劫波渡尽见真吾!”
“妙哉,妙哉,不愧是度厄道友高徒,小友在修心之道上怕是也能追上你那几个师兄了。”土伯听着秦牧的感悟乐呵呵的说道。
“不知道我那些师兄都是什么存在?”秦牧也很好奇,他那些传闻中的师兄们到底都有多强啊。
“他们啊,有的以剑证道,化为终极之剑道,炼化一方寰宇,虽然不证道,但是一身战力不比教主级数差多少。
有的镇守一界,追随你师父修行命运之道;有的执掌一族,带领他们在诸天万界发展,还有一些……混入了至高天庭,成为了天庭之中位高权重的村委。”镇元子咬了咬牙,祂这个先天神圣也有不少徒弟,但是论证道比例还真比不过秦玄。
秦玄门下弟子个个出彩,哪怕是还没出自己世界的那些一个个也是无上强者了,剩下的,大多位高权重,比如说吕树吕神王,自从张天师转世准备继承金灵圣母的权柄,完善自己的道果,由吕神王带班之后,吕神王将诸多事务处理的非常完美,估计哪怕那位祖天师归来,吕神王也不会退下,说不准就要变成四大天师有五个了。
而另一位,名为周青的人,虽然一直都在鸿蒙空间那片混,但是一手雷法玄之又玄,妙之又妙,据说和人族天皇伏羲氏关系匪浅,就连娲皇宫那边对这个周青也另眼相看,给了不少照顾。
有传闻说这位周青很有可能在玉清真王,南极长生大帝做减成空之后,继承祂的雷之权柄,成为下一代雷部主神。
当然,就土伯知道的镇元子的想法,祂那个本尊觉得周青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似乎是祂的某个老朋友转世。
不过,当年祂的那位老朋友应该已经陨落了,最后的福泽都被伏羲用来转生成为人族天皇了,想要归来……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祂隐约记得,秦玄的四个兄长之中,那位大哥秦风似乎就是……所以说……啧啧啧,诸天万界的水真是太深了。
看着土伯说了两句又停止了言语,秦牧眨了眨眼,他发现这些大神通者都是说着说着就愣神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着实有些令人费解。
“贫道这番表现,两位道友看的可还满意?”江玄出现在了两人身边,淡然的开口问道。
“师父。”秦牧行礼。
“道友远道而来,老道未曾远迎,还请道友见谅。”土伯开口说道。
“我也不和道兄拐弯抹角,此来却是有要事相求。”江玄开口说道。
“用求字,就说不过去了,道友有事直接说,老道能帮的尽量。”
“还请道兄为我请河神,也就是云汉天尊,洞阴大帝来此一叙。”
“啊???”土伯都愣住了,请云汉天尊,江玄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