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盔甲下的七皇子肃穆冷凝，手中一扬，那龙旗立时飞腾而起，正插在崇明殿外早就备好的石柱之内。
风声起，龙旗飒飒作响。
“——大耀威武——蠹”
广场上的一众官兵侍卫，就在这同时，大声喝起。
随后，手中刀枪剑戟，挥舞成阵髹。
没有曲乐，没有伴舞。
只看到他们面容肃杀，刀剑寒光利刃。
只听到他们步伐从容，盔甲铿锵震耳。
一时，竟是惊撼了唐蓁蓁的魂。
曾经的年代，人们都说现代的热兵器才会让人热血沸腾，看那大炮飞机，看那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鹰展翅，看那航行在海上的兵舰护卫，才是保护国家的基石勇猛。
却不知道古代的冷兵器才真是看的连她这个小小的女子都觉得震撼。
他们靠的不是高科技，也不是钢铁火药。就是血肉之躯，奋勇之力。
那刀剑，那兵刃相互碰撞间，耀眼的火光从他们的眼中迸出。
脚步交错，喊杀震天，响彻在琼宵，响彻在整个大耀王朝的上空。
他们身上背负的是身后的百姓父母。
他们脚下踩着的是生养他们的大耀王朝。
或许他们的家人过的贫苦，或许他们也曾饥寒交迫。可当他们站上战场，那就是整个大耀王朝的骄傲。
以军功论英雄，以矫健为鹰翔。
当他们成为军人的那一天，他们的名字就将刻在他们村中的功碑上。
当他们站在战场上的那一天，他们的名字就将刻在他们乡间的功碑上。
当他们奋勇杀敌，当他们为国尽忠，哪怕他们死去，他们的名字也永远的铭记在大耀的历史丰碑上。
所以，当他们站在这大耀最肃穆的宫城内，当他们的面前便是大耀最尊贵的人。他们也不会颤栗，恐惧，他们只会拼出自己的全力。
——不为逢迎，不为荣华，只要他们看到，看到他们的的确确值得成为大耀的骄傲。
当他们肃立在原地，当那刀枪剑戟不再闪着寒凉的刀光。
当七皇子踏上崇明殿，跪在皇帝跟前，举起手里的弓箭。
当皇帝接起弓箭，高高的冲着天空挽起满弓。
耳边只听着皇帝忽然的大喊声，响彻崇明殿，“大耀万岁！”
“将士们万岁！”
余音未落，那宽敞的大殿外，数百上千的将士们齐声高喝。
“吾皇万岁——”
“大耀万岁——”
震耳欲聋，那漫天的雪花都好像在这一刻停驻了飘落，停驻了风采。只为这昂扬的一刻。
热血在此刻沸腾。
那漫天的烟花也在此刻绽放。
空中的色彩，耀眼夺目。
绚丽的光亮，笼罩了整个天幕。
唐蓁蓁心神迷醉。
****
漫天的烟花终于散尽。
宫宴结束。
各人乘着车马回府。
按照宫规，唐蓁蓁随在南耀珵身后往自己的车驾而行。
只是先前的震撼还在她的脑袋里沉迷不去，即便呼吸时喷出的气息，都恍惚的好像觉得如同琼台的仙境，让她微微的失神。
前面的人忽的一顿。
唐蓁蓁也乍然回神。
就在太子的车驾前，一行将士整齐肃立的停在那边。
为首的人一身熟悉的盔甲，头顶上的红缨在宫灯明亮的夜色下，如红梅绽放。
唐蓁蓁的眼睛里不由一亮。
“七哥！”
“太子！”
南耀珵嘴角轻轻一挑，走到他跟前，“有事？”
“是！”
七皇子颌首，从腰间拿出一柄短剑。
南耀珵看了眼，“这不是你今儿一直把玩的？”
“是！”
“送我的？”
南耀珵伸手就去拿。
七皇子敏捷的移开，目光转向南耀珵身后不远的唐蓁蓁，“我想把这柄短剑送给太子妃！”
南耀珵，“……”
唐蓁蓁，“……”
唐蓁蓁掐了自己袖下的手心一下，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走上前去把那柄短剑接过来。
虽说对珠宝之类的东西她没有太深刻的了解，可那柄短剑外面镶着的宝石珠玉就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都金光闪闪的直能亮瞎她的眼睛。何况，穿着军装，不，穿着盔甲的男人还真是不一般的英俊——
唐蓁蓁有一瞬间的晃神，只是偏偏这时候南耀珵回头看了她一眼，立时，南耀珵的唇角绽放出一抹异常柔和的弧度。
随后，前面数步之远，新晋的太子和全副武装的七皇子温和的交谈开始。
“你，认得太子妃？”新晋太子问。
“今日初见！”七皇子道。
“那……本宫转交！”新晋太子道。
“我是为报搭救之恩！”七皇子拧眉。
“那就更应该给我了！”新晋太子理所当然。
“为何？”七皇子莞尔。
“太子妃……是本宫的女人！”
“嗬——还是要问太子妃的意思吧！”
七皇子看了他一眼，一脚闪身到了一侧，就要从南耀珵的身边过去。
南耀珵眼明脚快，一步就横到他跟前，却没想到七皇子是佯装，脚下快速一动，就已经到了另一边。
当南耀珵转身，七皇子已经到了唐蓁蓁跟前。
“见过太子妃！”七皇子行礼。
“……”
唐蓁蓁觉得前一刻这两位还面对面说着话，可转眼这位七皇子就到了她跟前。
呵，高手！
“见过七殿下！”唐蓁蓁还礼。
七皇子没有多说，直接就把手里的短剑双手捧到唐蓁蓁眼前，“多谢太子妃当日相救之恩，此薄礼，望太子妃笑纳！”
“……”
唐蓁蓁看向七皇子身后的南耀珵。
南耀珵没有看他们，手袖往身后一揽，观望状。
唐蓁蓁再看七皇子，目光清冷，就像是根本没看到她刚才的目光游移。
唐蓁蓁弯唇，“谢七皇子！”
双手接过。
双手碰触到短剑剑身，凉意从剑身上溢出来，竟一时激灵了下。
而就在这同时，唐蓁蓁看到对面的七皇子抬眸往她身侧后面的方向看去。
唐蓁蓁转头。
就在身后的宫门不远，一行人远远的走了过来，为首的人穿着一袭的白色蟒袍，清俊的面容沉静如水，正是魏王。
魏王的目光从南耀珵唐蓁蓁还有七皇子等人的身上掠过去，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径自上了不远处自己的车马。
唐蓁蓁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眼前的七皇子身上几乎立刻就涌上一股冷意。
唐蓁蓁低头当作什么也没感觉到。
……这个仇，是结大了。
*
车马摇晃，魏王的车驾很快就驶离了宫门。
车厢内，幽暗的灯光闪动，微微掀开的车帘映入外面的那几个人影。
魏王冷眼扫过，瞳孔里绽出冷意。
手中一抖，一方锦帕显在他的面前，上面娟秀的绣着几个字：天高任鸟飞。
——“殿下，我家小姐说了，不管什么时候，您才是我家小姐眼中的太子！”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耳际，魏王的嘴角紧紧的抿到一起。
**********
车厢内。
闪着亮芒的利刃在幽暗的光亮下熠熠夺目。
唐蓁蓁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柄利刃，忍不住拔了自己头上的一根头发挨上去。
果然，头发还没有碰到这柄短剑的剑刃上，便已经断成了两截落在车厢内。
吹毛断发！！
厉害！
“嗬——”
耳后，淡淡的冷声溢出来。
唐蓁蓁暗暗吐了吐舌头，赶紧的把手里的短剑收起来，放到一边，转身。
“七皇子不愧是习武之人呢！”
说着，唐蓁蓁伸手揽上了身后南耀珵的胳膊。
南耀珵嘴里轻嗤了声，侧开胳膊。
唐蓁蓁拽了拽，抬头又瞧着南耀珵，眼睛里闪动的尽是盈光璀亮，“殿下今儿累了吧！”
“……”
“不如今儿我来守夜？”
“……”南耀珵侧目看她，“心虚？”
唐蓁蓁脸上的笑容差点儿凝住，她弯唇，娇嗔的又扯了扯他的衣袖，“还不是为了哄着您！”
低低的余音飘渺在车厢内。南耀珵的嘴角弯了弯。
抬袖，南耀珵揽住了唐蓁蓁的腰身。
唐蓁蓁顺势就靠到了他的怀里。
温暖的气息环绕在她身侧四周，暖暖的，总是让人迷醉。
眼角瞥了那柄落在身侧不远的短剑，唐蓁蓁反手揽住了身边这人的腰。
再是绝世的宝剑，也不如身边这人来的让她欢喜。
淡淡的静谧满溢，先前两人间的半丝不悦立刻烟消云散，耳边吟喃全都是先前宫宴上的闲琐小事。
“今儿晚上可开心？”南耀珵问。
“嗯。”唐蓁蓁点头。
“你家那个三妹呢？”
“已经好很多了！”
“听说唐相已经安排了婚事？”
“殿下可不要插手！”
“放心！”
“……”放心才怪！
“我见你和六皇子妃聊得不错！”
“哪位皇妃都对我赞不绝口！”
“……不过，六皇子妃坐在你旁边！”
“呃，就是为了省心！”
“……”
南耀珵没再说，只是又重重的把唐蓁蓁往自己的怀里按了按。
唐蓁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察觉到，南耀珵的眉头微微的拧了下，胳膊的力道正要再加大，唐蓁蓁忽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殿下，您有盔甲吗？”
南耀珵，“……”
*
除夕之夜，整个京城灯火明亮。
新晋的太子府，更是明灯辉煌，如同白昼。
侍卫们守护在侧。
身为太子身边贴身的侍卫头头云和更是神色冷沉的守在寝宫外，只是眼中微微的有些怪异。
“哇——”
寝宫内，忽的发出一声惊呼。
唐蓁蓁捂着唇角看着眼前的人。
大红的盔甲如鱼鳞一层层的裹在他的身上，沉重的光泽像是能抵御哪怕最锐利的刀剑。
胳膊两侧的狮头狰狞雄伟，头盔飞翼，头顶上的红缨更是雄伟。
本就俊美的面容掩在这盔甲之下，出众的眉眼更是清晰夺目的让唐蓁蓁心神皆醉。
七皇子穿上盔甲不同一般，只是不知道他穿上盔甲才更显得俊逸挺拔。
谁说穿上军装才是最漂亮，最帅的？
穿上盔甲才是真的帅！
帅的没天理！
唐蓁蓁看的痴，浑然没发觉跟前的人已经越走越近，最后足尖直抵着足尖。
“喜欢？”他道。
“嗯，喜欢！”
唐蓁蓁几乎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伸手就去摸眼前的盔甲嶙峋。
冰凉的盔甲碰触在她的手掌心，沿着四肢百骸泛滥，可胸口却是洋溢着浓浓的火焰，炽烈的呼吸都发涨。
“那，我呢？”
冰凉的盔甲碰到她的下巴，举着她抬头。
唐蓁蓁看着他，眼中早已经是迷离恍惚。
“最喜欢谁？”南耀珵唇角噙着笑，低柔的语音诱惑着她。
唐蓁蓁眼中迷蒙更深，毫不犹豫的开口，“最喜欢殿下！”
“乖——”
南耀珵低头，重重的吻了上去。
香甜的唇入口，恨不得把这滋味全都一丝不留的吞下去。
南耀珵的手揽向她的腰，压着她往自己的身上贴过来。
唐蓁蓁嘤咛了声，俯身贴过去。
南耀珵眸光更深，探手到了唐蓁蓁的后背。
只是他身上的盔甲到底还是硬了些，没一会儿南耀珵松开了她。只是怀里女子的眸光已经迷离，泛红的双颊更是缠带着让他理智浑飞的冲动。
南耀珵手指在她的唇上抚了下，“等着我！”
随后，大踏步的离开寝宫。
直到那个身影走出了寝宫，唐蓁蓁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竟完全被制服诱惑了。
哎呀，好丢人！
唐蓁蓁掩着面闪到了寝宫内。
寝宫外。
大门打开。
穿着盔甲的南耀珵大踏步的走了出来，门外的云和紧跟着到了偏殿。帮着南耀珵把身上的盔甲卸下来。
精钢所制，七八十斤的重量并不是这么轻松的，最重要的是这身盔甲已经多年不曾穿了，就只是刚才穿了那么一会儿的工夫，殿下的身上已经勒上了一层不深不浅的印子。
“吩咐敕造府！”南耀珵道。
什么都不用说，云和就知道南耀珵的用意。只是云和还是愣了下，“原来殿下不是不喜欢？”不然的话也不会拿出来这许多年前的盔甲了。
南耀珵整理着衣袍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
云和头顶上一麻，立刻躬身，“是！”
南耀珵别过眼，抬脚离开。
在从云和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的又停下，“给太子妃也准备一身！”
啥？
云和霎时瞪大了眼睛，直到南耀珵进去了寝殿，云和才晃悠悠的回过神来。
这盔甲至少也要四五十斤，太子妃弱不禁风的……
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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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离的夜色在明亮的灯火下辉映成波。
京城夜色中，万家灯火通明燃到天亮。
守岁，既为过去的岁月流连惜别，更多的却是对来年的殷殷期盼抑或祝福。
皇宫。
皇帝的寝宫中，每月只能有一次入宿寝宫的懿贵妃靠在皇帝的怀里，望着纱帐外的燃起的烛光眼中知足沉醉。
怀里的人儿轻声低喟，皇帝的臂膀用力，把人揽入自己怀中。仰头看向头顶的龙纹皇帐，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当是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今夜的宫宴既然平淡清明，看似前事都已经烟消云散，可身在皇家，又岂是这么容易平息的！
唐府。
唐夫人靠在软塌上，看了眼坐在对面仍握着书册看着入神的丈夫，继续低头绣着绢画。
而几乎就在唐夫人低下头去的同时，唐相抬眸。
明晃的烛光中，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妻子仍如同之前的每一年沉静，雍容，美丽，只是经过了那些事……
唐相缓缓伸出手去，唐夫人一颤，手里拿着的绣针险些扎到自己的手上。
良久，唐夫人抬头，眼中已然浮上了泪光。“老爷——”
“夫人——”唐相沉声。
“我，我实在是想苓儿……”唐夫人的泪水滑下。
果然……
唐相叹声，起身到了唐夫人身边，揽唐夫人入怀。“苓儿只是为她所做的付出了代价。我们还有蓁儿，还有莹儿！”
“可，可莹儿她……”
“好了，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唐相沉声安慰。
“当真？”唐夫人抬眸，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家的男人。
这许多年，在她的眼里，自家的男人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唐相看着唐夫人，久久，点了点头。
“太好了！”
唐夫人几乎破涕为笑。
“……”
唐相弯了下嘴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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