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黄衣女子的神情越发低落。
她咬着嘴唇，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说，我喜欢他。”
许宁明白，她这些话，是自言自语，也是说给天空上，那恒久运转的羽瞑蛇听。
随着“喜欢他”三个字落下，许宁身上最后一丝黑衣男子的意念，消散不见，似乎满足的心愿，随风消失。
天地沉默，所有人都在回顾，黄衣女子描绘中的场景。
许宁仿佛看到了，当初羽瞑蛇和鹿蜀夫妻，伉俪和谐，游于山水之间的场景。
“前辈。”许宁透过黄衣女子薄雾般的虚影，可以瞧见远处山峰上，那具庞大的白玉身躯，沉默许久，道：
“您现在的状况？”
他眼睁睁的看着黄衣女子的虚影，越来越淡，而且，许宁察觉不到她有任何的灵魂波动。
这道虚影，难道不是前辈的灵魂吗？
黄衣女子似乎瞧出了许宁的想法，她神情上没有任何悲伤，道：
“五阶之后，身魂合一，我早就死去了，如今只不过是残余意念的投影，再过一刻钟，自然会散去。”
“我能再听一遍《晚山连黛曲》已经很满足了。”
微风吹过黄衣女子柔弱的虚影，一阵波纹荡漾，似乎微风再大一些，都能将她吹散。
许宁和蛇人们一阵担忧。
此时，黄衣女子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冉乌愤怒的咆哮声传来，尖锐难听。
黄衣女子轻轻蹙了蹙眉，往冉乌看去，不加掩饰的厌恶。
“当年就有一部分人选择投降神明，弘云帝下令全力绞杀，没想到还有逃窜躲避出去的余党，时隔这么多年，又闻到了这么难闻的气味。”
她伸出右手，轻抬玉指，远远的点了一下。
四方的天地元气如散兵听到了将军号令，猛然化作一股无形音纹，穿山而过。
坚固的金沙灵盾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被击破。
“嗡——”
一声沉闷的震动，如同把尺子按在桌边用力拨动到最后的颤抖声，冉乌的咆哮戛然而止。
不败金身的光芒一闪而逝， 身体爆碎成齑粉。
看不见肉块骨粉，也没有血液。
冉乌就这么一下，彻底消失在原地，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黄衣女子在一指杀了冉乌之后，又恢复成了柔柔弱弱的样子，似乎一阵风都能吹散。
许宁不由心底战栗，这就是鹿蜀的实力吗？连死去几十年，残余的一丝意念，都能轻易杀了冉乌，不敢想象，当年的她究竟有多厉害。
黄衣女子瞧了眼的沁羽琴，向许宁问道：“你之前施展的手段似乎不是普通的演奏，有几分术法神通的味道。”
许宁回道：“是乐道。”
“乐道？”
许宁在正色道：
“对，在四百多年前，大世界出现了一位奇女子，本来是教坊司的花魁，她精通百家乐曲，意外成为炼气士后，在四阶之时废功重修……”
“……当今乐道炼气士，皆拜宫徵真人为祖师。”
许宁一口气，将当年创造出乐道的奇女子——宫徵真人的事迹说了一遍。
黄衣女子听的眼中异彩连连，最后听到她止步于四阶中期，含恨而终的时候，惋惜道：
“惊艳绝彩，可惜我无缘与她一见，不然定会全力助她，推演出五阶道途。”
身为鹿蜀，天赋神通，说话如歌喉，可唱天地色。
她想要将神通传给他人，可连后嗣蛇人，都学不会，更别说其他。
她并不能理解，别人为什么不能理解她说的东西。
许宁道：“如今大世界有破境枷锁，否则乐道炼气士已经能成就五阶了。”
“嗯？是谁？这样惊艳之辈，竟然还有一个？”黄衣女子喜道。
许宁嘴角露出一份温情，道：“她叫陆离簪，是我的妻子。”
言语间，当然有几分为陆离簪如此优秀而诞生的骄傲。
哪里料到，黄衣女子皱了皱眉，反复看了几眼许宁，犹豫道：
“你身上有蛇人血脉的气息，你自己又没有蛇人血脉，只有一个可能，你的妻子有蛇人血脉，我瞧你腰中皮鞭应该是你妻子的。”
“可皮鞭上的修炼痕迹，她应该不是你口中的乐道炼气士啊……”
许宁有些不自然的挪过眼睛，通过黄衣女子的话和鹿羽山中几位姓卫的圣者，他猜到了真正有蛇人血脉的，其实是卫花瞑。
许宁重重咳嗽两声：“有蛇人血脉的，是另外一位……咳咳……妻子。”
黄衣女子反复看了许宁几眼，终究长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已死之人哪里管得了，你们自己开心便行。”
她和羽瞑蛇一生一世一双人，换作活着的时候，说什么也得教训许宁一顿，可如今她已经死去，许宁又对她有恩。
黄衣女子回头看向自己的尸体，伸手一招。
额头上，一根鹿蜀发丝飘了过来，晶莹璀璨，神光流转。
缓缓落到许宁掌心。
黄衣女子道：“这里面留有我当初，展露天赋神通的留影，你将它带给陆离簪，应该能助她在乐道走得更远。”
许宁伸手握住，郑重道：“多谢前辈。”
这东西对许宁来说，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乐道前路灰暗，有她，陆离簪破境的希望将大大增加。
许宁小心的打开月儿坠，将鹿蜀发丝送了进去。
就在这短短一刹那，黄衣女子察觉到月儿坠中，传出来的某道气息，瞳孔微微一缩，仰头看了看天空上的庞大的羽瞑蛇尸体，静息几刻，忽然道：
“许宁，你把敢当石拿出来吧。”
“嗯？”
许宁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