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修儒道者，必有浩然正气加身。
李修从很早之前便是发现了这件事，儒家诸多经典都与礼法道德有关，类似于佛门的诸多佛法，看似对于实力无用，但实则却像是一种“静功”，强大的心性更利于发挥出自身力量。
而长公主身上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便是无比圣洁而纯粹。
她口口声声质问李修，为了皇室而做事，但李修却感觉不出她身上有丝毫的杀意，甚至连敌意都算不上。
“虽然你我的儒道修为也在六品君子境，但你毕竟突破的时日还短，论自身的养气功夫，两个人都不如我！”
长公主见李修闭口不答，秀眉微蹙道。
其实她现在的内心之中，也是相当的挣扎。
前来书院求学，长公主最想学的是救国救民之道。
但，生于皇室，有些责任她不得不背在身上。
两项矛盾本就让她心情烦闷，而此时此刻逼迫别人的举动，更让她十分排斥。
不过，面对她的“逼问”，李修显然是不准备就范的。
“轰！”
他坐起身来，天灵之上清气散发，长发无风自动。
在床榻之上躺了三天，胸中才气倒是自动恢复了。
顿时，两股浩然气开始争锋，窗外竹林发出沙沙声响，鸟雀惊飞。
正如长公主所言，她养气多年，论起浩然气的持久和浑厚程度，的确有着莫大的优势。
但她很快便是发现，李修的浩然气之中，竟然有着一种让人感觉危险的锋锐之气……
难道他……
不、不可能吧？
长公主顿时脸色变换。
而此刻的李修，亦是眉头皱起，他隐隐感觉自己处在一个极为玄妙的状态，似乎站在一扇大门前，但还有着几分距离，始终无法将门推开，踏入其中。
恍惚间，一个年迈而慈和的声音却是从房屋外传来。
“李修，君子境顾名思义，在于修自身品性，以达君子之境界。”
“只有成为真正的君子，才能在儒道之上走的更远。”
“君子境，在整个书院的三千学子之中，也算得上是登堂入室。”
“但这个境界，却也困住了无数的人……”
“许多求学者兜兜转转，一生都在修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当之无愧的称得上一位君子？”
房屋外的月光下，两道人影并肩而立，正是书院的两位院长。
而说话的，是李修的老师，易飞鸿。
这位只见了一面，便将李修收为亲传弟子的老人，有着当时儒道第一人之称的大贤，算是第一次正式的为这位自己亲传的学生上课。
他开口问：“李修，你觉得，什么是君子？”
易飞鸿话音落下，一道道出纯正无暇的浩然气荡漾开来，将方圆十里笼罩。
处在其中，不论是李修还是长公主，心灵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颜若谷道：“武静，院长问话，这是你们的机缘，你也来回答。”
何为君子？
长公主心如止水，默默的询问自己，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句句背的滚瓜烂熟的话。
“学识渊博，品行高洁，是为君子。”
“德才兼备，心怀天下，是为君子。”
“言出必行，一诺千金，是为君子……”
长公主声音淡雅清澈，如泉水温润，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一次对心性的认可，其身上的浩然正气，亦是会壮大一分。
果然是机缘。
李修在旁感应也十分的清晰。
似乎易飞鸿的一句话，对于两人来说便是一次心性的历练。
只是……
何为君子？
李修心情是凌乱的。
他从未想过什么是君子，更是没有想过去做一个君子。
事实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能踏入君子境。
“咳咳……遵循礼法，就是君子！”
“努力增加学识，就是君子！”
“心中怀有苍生大义，便是君子……”
李修当即耍了个鬼机灵。
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场抄答案，总没错吧？
但奈何，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这小子……”
房门外，颜若谷听到李修如此回答，不禁暗暗吐槽。
对于君子的定义，儒家各种经典之中有着数不清的阐述。
礼教，品性，学识，良善，谦恭……
君子有着诸多的规范，学之即可向着君子这个目标靠近。
但修学亦是要修心，这些话不是你说出来就可以，是要你从心中认可的。
让颜若谷真正觉得出乎预料的是，李修在说出这些君子必备的品质后，竟然没有丝毫增长浩然正气！
换而言之，他心里根本就不认可这些品质！
颜若谷不禁回头，看了眼旁边的易飞鸿，欲言又止。
这个两人争抢了半天，难得收下的宝贝徒弟，似乎根本上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伙……
“呵呵。”
易飞鸿却是一笑，对李修并未有责备之意，只是无奈道：“老夫嘴上的功夫深厚的很，下次开口问你，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确定要继续这样浪费时间，浪费机会？”
闻言，李修顿时闭嘴，略作沉吟后，他无奈苦笑：“老师，弟子实在回答不了，让老师失望了。”
话音落下，李修一愣，因为他忽然发现，自身的浩然气貌似壮大了一丝……
易飞鸿道：“君子当以诚为贵，你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这便是君子的品质。”
“你心中面对我的提问答不上来，有内疚之感，对师长尊敬爱戴，同样是君子的品质。”
“……”李修一阵无语，不禁：“这也算？”
这一幕，让长公主和颜若谷都是表情复杂。
易飞鸿只是继续问：“你觉得，何为君子？”
李修张了张嘴，却没有做声。
他平日里也被许多人说过“油嘴滑舌”，这在皇宫里，只是生存的基本手段。
但面对易飞鸿的询问，他实在没办法却胡言乱语，当下，也只是摇头。
他不知道什么是君子，更不是个君子。
毕竟他与馨妃、杨贵妃等人的不正当关系，已经算是违背臣子之节，甚至玷污了礼法。
当然，这些东西，李修倒是也不在乎。
“何为君子？”
“何为君子？”
“何为君子？”
而易飞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语气平缓，一遍又一遍的询问。
面对如此境地，李修也不禁多了几分压力，面露几分挣扎。
终于，他虚弱的身躯往后一靠，眼神里闪过一抹豁然：“我觉得……君子不该是外界给予的束缚，不该是礼教一般的条条框框，一味的遵循，修的还算是本心吗？”
“做人嘛，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问心无愧，即为君子。”
这就是李修的答案。
也是他给自己的答案。
话说出口，只感觉身子一轻，那扇似有似无的门，被撞开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