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祝白芍得知他现在心中所想，一定会笑。
自以为掌握大局的人，大都是自负的，殷无月操控着幻境，却不知幻境里的人早不是任他摆弄的木偶。
看戏看久了，早就不知不觉入了戏。
殷无月沉默半晌，手指无意识在王座扶手上敲击，他回想自己将两人拉入幻境的初衷。
不是想看正道有悖人伦的事态发展，也不是分神念附在昭青身上多年，一朝回归，他就跟着对祝白芍产生了浓重感情。
殷无月本尊只是好奇，好奇分神念记忆里那总是白衣黑发，清冷出尘的剑修，究竟会不会爱上人。
就像是想知道一把剑会不会有情。
还是说她修的就是无情道？兼爱天下，又同样无悲无喜？亦或者幻境中并没有她之所爱？
而让昭青看清自己感情，化解心魔，只是附带。
不过想想，这一世似乎是比第一世好了许多，昭青起码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或者说人伦礼法这条界限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昭青现实中纠结、隐忍的情感，一直都是如第一世那样的阶级礼法？
千金小姐与路边乞丐，飘飘若谪仙的剑修与摸爬滚打的凡人……
不，不是阶级。
是昭青深埋在心底，不愿意提及的自卑。
殷无月睡凤眸微眯，心中渐渐对第三世的安排有了计划。
不知想到什么有趣之处，他秾丽的眉眼舒展开，心中一动，之前被他关上的水镜再次打开。
画面中，祝白芍的卧房里已经只剩下了一个依旧熟睡的女子。
昭青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他心头莫名的阴霾散去，那轮明月再次泛起皎洁的银霜。
殷无月漆黑如深潭的眸底闪过一抹莫名之色，他都做好看到什么限制级画面的准备了，结果都到了如此地步，昭青还是克制自己忍了下去吗？
摇头感叹了一下，殷无月手指一勾，水镜的画面就自动转到了床榻帏幔内。
女子头上的三千青丝散乱地铺开，鸦青的发丝贴在她颊边，像是一团团乌云，黑白分明。
身上衣裳也被穿好，殷无月一眼瞅过去，倒没发现什么不妥，就在他要收回视线时，祝白芍适时翻了个身。
肩头的轻薄衣衫滑落，露出光洁圆润、莹白如玉的肩头，和一截锁骨，那上面，错落地布满了斑斑点点，或红或紫，鲜艳夺目。
那一瞬，殷无月眼瞳猛地深幽。
宫殿内安静如常，外界的魔气却悄悄开始翻涌。
……
第二日，昭青在别院从宿醉中醒来，一睁眼，就迷迷糊糊记起了昨晚。
而后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晰，像是被刻进了灵魂里，只要想起一个引子，所有记忆就像是泄洪般倾泻而下。
那如梦似幻的经历让昭青坐在床榻上发了许久的呆。
他趁祝白芍睡着，偷亲了她？还故意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昭青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心中又紧张，又有一种诡异的兴奋——她会不会发现呢？
发现后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他飞速洗漱，前往城外道观。
昭青看到了正在浇花的祝白芍，她穿着道姑的服饰，神情恬淡。
“……嫂嫂。”
口中如此唤，心中却私自改成了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喊她的名字。
昭青漆黑的瞳孔里藏着隐秘的热切，他想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发现那些痕迹，她会不会冷声质问他，会不会就此揭开他对她的不伦情感……
“你来了？”
祝白芍的反应却和平常一般无二，她似乎没察觉到少年热切的目光，带着清浅的笑和他打招呼。
昭青点点头，脚步缓缓靠近她。
“嫂嫂今日要做些什么？还是诵经洒扫吗？要不要我帮忙？”
少年没话找话。
“今日只有晚间抄写道经的功课，其他并无安排，我就打算把院子这边的花草修剪一下……”
祝白芍俯身去修剪一根斜逸的花枝，昭青就站在旁边看她。
不施粉黛的美丽脸庞，纤长浓密的睫毛，眼角的那颗泪痣，颊边垂落的一缕发丝，还有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颈。
而半隐在衣领下的皮肤上，有着刺目的红紫痕迹。
昭青瞳孔一缩。
那些记忆不是做梦，是真的。
他开口，“……嫂嫂，你脖颈上是什么？”
昭青的声音低沉又嘶哑，却仍带着少年人的一丝清透，有些像是变声期。
他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
“什么？”
祝白芍抬眸看他，见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脖颈，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恍然道：“可能是夏夜蚊虫过多，被什么虫子叮了。”
“我已经涂了草药，又在床榻放了几个驱虫的香囊，没什么大碍的。”
“是吗……”
昭青说不上来心中的感受，失落、庆幸、烦躁，如此种种。
“你怎么了？起热了？”
祝白芍见他脸色不好，就伸手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
昭青感受到她微凉的手掌，不自觉地想要把自己的额头再往她手心里送，让她多触碰一点，触碰久一点。
垂眸就能看到她锁骨上的一处红痕，他感觉到了一阵口干舌燥，想要如昨晚那样，用唇舌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游走。
他甚至想脱去她的外衫……
“怎么越来越烫了？咦，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夜里着了凉，生病了？”
她声音关切，在关心他的身体，而他呢，他心里只有那些不能吐露的淫靡想法。
“……我没事。”
昭青声音嘶哑。
祝白芍怎么可能相信，她从腰间结下一个香囊，放到他面前，“这里面有好几种草药，今早我刚戴上，你拿着，兴许能缓解一下……”
香囊……
昭青鼻尖轻嗅，除了那些草药香气，他似乎闻到了另一种浅淡、却极为勾人的香气。
是她的体香。
昭青握着香囊的手指逐渐锁紧，似乎他握的不是香囊，而是面前之人衣裳下的腰肢。
如果没有昨晚，他还能忍受只是静静看着她，陪伴着她的日子，但触碰过她之后，他就无法抑制的想要和她长相厮守。
如果……如果她能爱他就好了。
可她谁都不爱——
如果她不爱他，而是爱上了别人……
不，没有这个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