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花开，群山之内野花妖娆。
巫小豆回到香气谷好几天了，除了墙头上的守卫们，走在大街上几乎见不到人影，相对于其它城池这里的确冷清很多。
其实香气谷里依然有两千多族人，守卫、盐场、实验室、试验田都有人在管理，就连制作区也有少量的族人在劳作，甚至西边的养殖场里还有不少留种的家畜。
之所以冷清，是因为城内的房屋太多，族人们搬走以后便显得空旷罢了。
制作区里传出叮叮的凿石声，一盘盘石磨摞在院子里，中心的转轴全是硬木所制，这玩意已经大量普及起来，窑场和矿场用的是大型磨盘，一些小磨盘则进了各城的制作区和食堂。
除了石磨以外，院子里还堆着很多喂家畜的食槽，搬家的时候荒奴们嫌太重都丢来了这里。
巫小豆被族人们簇拥着站在院子里，负责磨制的人在介绍各种产品，难得巫公能来探望他们，大家神色振奋唾沫横飞。
巫小豆一脸笑容，时不时地表扬几句，院子里欢笑声越发高昂，很多人都崇拜巫公，尤其是小孩子和少年们，早就把他当成了偶像，言行举止处处都在模仿。
但是这几天大家却很惊讶，因为巫公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一个老头。
山外有粮觋！
有粮觋神色忐忑、眼神躲闪，躲避着一道道目光，这些目光里有审视、有仇视、有鄙视、也有好奇。
青叶带他回来的时候，正遇上联盟里发生动乱，按说凭他的身份和年龄早就被杀死了，但是青叶知道巫小豆不想杀有粮觋，于是顶住各方的压力将他送回了香气谷，总算是活了下来。
巫小豆其实并不在意这货的生死，当时只想在山外埋下一颗钉子，谁知百蛮战士们早就把他揍得半死，其他高层也被杀了个精光。
这几天带着老头四处转悠，就是为了让他看一些该看的，借他的口传递给山外联盟。
目的只有一个，提醒山外的高层们，大荒联盟不好惹！
有粮部以前是进攻山内的桥头堡，凭老头的身份，他说出的话要比谍部的人可信。
巫小豆需要时间，水月人即将到来，这对大荒既是机遇也是考验，在这个关键时候，大荒战队绝不能陷进山外的泥潭。
而且还有荒原上的族人，估计也该传回消息了，万一他们需要帮助了，战队却在千里之外，那热闹可就大了！
所以让有粮觋看一些该看的东西，一是震慑，二是递出橄榄枝，在民生方面帮助山外人发展，养肥了随时可以杀。
部落不会以个人意志转移，利之所在，心之所向，巫小豆相信山外高层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三月二十四傍晚，几匹大马冲进香气谷，骑士们怀里揽着三个孩子，来到长老大院以后，直奔正房东首。
“巫公，孩子带来了。”
巫小豆抬头一看，两男一女三个小孩，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穿着破破烂烂的草衣，好在身上看起来不算太脏。
小家伙们都不胖，挤在一起怯生生地看着他。
巫小豆皱起眉头，“炎云，让人准备洗澡水，给他们换一身干净麻衣，然后再弄点好吃的。”
巫小豆一直很厌恶奴隶制度，总想让大荒跳过奴隶社会，好在荒原人暂时没有剥削意识，就算有了大量的荒奴和蛮奴，族人们依然照常劳作，在他的带领下谁也不把自己当成奴隶主。
奴隶主们穷奢极欲，把控着知识与权力，说白了就是靠压榨奴隶的血肉而活，和寄生虫没什么两样，就算自己能够逍遥一生，他们的后代也会凄惨无比。
巫小豆有私心，一直让荒原人居于统治顶层，但也没有掐断其它种族的上升通道，比如学堂和长老会，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接收了很多南觋人和百蛮人。
这次解除蛮奴的提议就是想淡化阶级对立，将奴隶萌芽从联盟里抹杀。
天黑以后，洗刷一新的三个小孩被带了回来。
巫小豆上下打量一番，笑着递过去一个杯子，“这是蜜糖水，给你们喝。”
旁边的荒奴急忙接了过去，叽哩哇啦地教孩子致谢。
这时，两个巫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有粮觋。
“巫公，人带来了。”
巫小豆挥挥手道：“大家都坐下吧，有粮觋，你明天一早就要去金城了，今晚可以跟孩子们一起睡。”
有粮觋老泪纵横，对荒奴们的翻译充耳不闻，他颤抖着挪到三个孩子面前，忽地搂进怀里嚎啕大哭。
山外的部落不是凶人群体，他们很在意自己的血脉，这本就是人类的天性。
有粮觋原本家族兴旺，儿孙们都担任着职务，可惜在灭族时被杀戮一空，就连女儿也死了好几个，这三个孩子是他的孙子、孙女和外甥，因为年龄太小才活了下来。
祖孙四人哭的稀里哗啦，荒原人脸上露出同情，而百蛮人对他们可没好感，纷纷大声呵斥着上前拽开。
巫小豆暗叹一声，吩咐荒奴把孩子带了下去，屋内气氛显得压抑起来。
“噗通！”
有粮觋忽地跪在地上，朝着他不住地哀求。
“巫公，他愿意投降，愿意帮我们种水稻，反正做什么都行，只要求把孩子还给他。”
“我不喜欢被人跪，尤其是老年人。”巫小豆扶起老头叹了口气说道：“部落战争说不清对错，杀别人也会被别人所杀，你手上沾满血腥，我手上又何尝不是？”
荒奴们傻了眼，“巫公，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用翻译了，直接告诉他，大荒杀了他太多的孩子，我不相信他会真心投降，这三个小孩将会跟着他们的母亲长大，以后会进学堂、会成为大荒族人，跟过去的杀戮再无关系。”
老头弄懂以后哭的稀里哗啦，比划着又打算跪下。
巫小豆将他按在长椅上坐好，“我们已经开始了进攻，打完以后就会放你回山外，他们肯定会问你都看到了什么，你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们，把你看见的都说出来！”
“大荒希望跟山外和谈，我们会派黑觋和鹰觋和你一起去，到底是打仗还是和谈，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有粮觋惊呆了，他傻傻地看着巫小豆，半天也没有说话。
有粮部已经没了，回去以后就剩了个身份，到时候在山外的地位可想而知，是打是和他都说不上话，能起到的作用只有提供点情报了。
可是这些情报真的有价值吗？
有粮觋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