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掌嘴
晚些时间冯贤回府，便叫了冯凌雪一同用餐。
从冯凌雪的傲雪院到前厅，一路走来，府里装饰一新，到处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红绸子，无不显示出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重视。
冯凌雪只觉得可笑。若不是知道了冯贤的真面目，谁能信就是这样一个人会为了财产杀妻杀子呢？
冯凌霜和福福已经到了，见冯凌雪来，冯贤努力挤出笑容：“开饭吧。”
众人落座。
如今府上没几个人，年纪最长的便是冯凌雪的父亲冯贤，除此之外，主子便只有冯凌雪三姐弟，一张圆桌堪堪坐了四人，看上去空落落的。
酒过三巡，冯贤放下碗筷，看向冯凌雪，神色中尽是对女儿的担忧：“雪儿，如今你到底作何打算？你已经十七了，不能再任性妄为了。”
冯凌雪含了口茶水漱口，不紧不慢吐了，又拿帕子擦嘴，神情淡然，显然没有将冯贤的话听进去。
“雪儿！爹和你说话呢！女子出嫁是一生的事情，你可不能胡来，听见没有？”说着他又变了语气，温柔劝说，“王贤侄品行良好，对上对下都挑不出毛病，如今你们已经成婚，便是一家人了，你得原谅他的一时之失。”
冯凌雪看了一眼冯贤，心头恨意暴涨，只有低头照顾福福用餐，才勉强压下暴戾的情绪。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正因为是关乎一生的事儿，女儿才要休夫。爹你也别再劝说，否则就是逼女儿恨您。”
见冯凌雪油盐不进，冯贤的表情阴沉下来。
“你娘去世前就担心你们的婚事，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丧期，也顺利完婚，你偏要惹得你娘在天之灵也不得安稳是不是？”
冯凌雪猛地看向冯贤，凌厉的目光让冯贤心脏紧缩。
等他回过神，又见她神色如常，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才疾言厉色说教。
“再过些日子，你就十八了，是个老姑娘了。你闹这么一出，名声也毁了，这辈子你还怎么嫁人？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为弟弟妹妹们想想。”
冯凌雪没再言语，等冯凌霜和福福用好饭才开口：“午后我会让梅广去一趟府衙，将一切办妥。”
说完便牵着弟弟妹妹离开，徒留冯贤气得七窍生烟。
···
下午，梅广拿着冯凌雪写的休书与请愿书前往府衙。
得益于早间的闹剧，知府很快便批了。
王鸿才接到盖了官印的休书时暴怒不已，气得摔了整间屋子的物件，更是将那丫鬟狠狠虐打一顿后丢去了乱葬岗。
这些冯凌雪都不知情，也不在乎。
逃离那个牢笼诚然可喜，但这只是漫漫复仇路的第一步。
而且她的时间不多——冯贤定然不会放任梅家的血脉留在府里。
为今之计，招婿或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招婿……冯凌雪想到了冯贤那张虚伪的脸，几欲干呕。
冯贤是赘婿，庆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当年分无分文，饿得奄奄一息的冯贤晕倒于闹市，幸得梅氏商行当家人梅桓所救，后自愿入赘梅家，在庆州城轰动一时，赢得了不少美名，多少人感叹说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又有多少人艳羡他与梅家独女梅清感情甚笃，是神仙眷侣。
感念其愿意入赘的心意，梅桓甚至做主让三个孙儿都随了父姓。
可怕的是，没人看到冯贤敦厚老实的面孔下，早已龇出了一口獠牙。
···
两日后便是冯凌雪的十八岁生辰。
虽冯贤对冯凌雪颇有不满，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
一大早，小满从院子里蹦跶着进屋，带着大大的笑容。
“什么事这般高兴？”
“小姐，老爷命人送来了好多东西哦，说是给您的生辰礼，我们快去看看~”
生辰礼？
近些年的生辰礼都是崔嬷嬷送到院来的，今年想必也不会例外。
正想着，小厮梅广在外禀告：“小姐，崔嬷嬷送生辰礼来了，正在院儿中等候。”
“便让她候着吧。”
冯凌雪看着镜子中自己平静的脸庞，内心却涌上丝丝邪念。
重生回来几日，这崔嬷嬷就像甩不掉的蝇虫，三不五时便闯入她的视线耀武扬威，好似在嘲讽她的无能为力，又在嘲笑她自以为是的隐忍。
“小满。”
“小姐？”
“为我梳妆。”冯凌雪目光坚定。
若是忍耐无用，那就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小满敏锐察觉到小姐情绪波动，乖巧为她将头发梳理整齐，戴上头饰。
···
冯凌雪方踏出房门，崔嬷嬷便迎了上来，似乎并没有将被冷落的事放心上。
“大小姐，老爷为你准备的生辰礼送过来了，说是让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老爷再另外补。”
冯凌雪打量眼前这个妇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圆脸圆脸，长相颇为敦厚老实，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背后捅主人刀子的人。
不过真要说起来，她也确实不算背主，毕竟她的主子，是冯贤。
冯凌雪强忍恨意，走近惊喜道：“哦？爹爹又送了什么好玩意儿来，崔嬷嬷快打开给我瞧瞧。”
崔嬷嬷笑盈盈地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对儿翡翠镯子。
冯凌雪伸手，示意崔嬷嬷为她戴上。
在镯子将要恰巧碰到她手指时，冯凌雪动了动，镯子应声落地，顿时碎成了几节。
“啪！”响亮清脆的耳光声，几乎响彻整个傲雪院。
崔嬷嬷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冯凌雪，眼睛瞪的溜圆。
其他人也都讶异得瞪大了双眼，小姐向来宽厚，从未如此动怒，更没有动手教训过下人，没想到第一次出手，教训的便是老爷的人！
跟着崔嬷嬷来的两个小厮则直接跪伏在地，颤抖着降低存在感，生怕被殃及池鱼。
“你——”
“崔嬷嬷，好大的胆子，竟敢摔我生辰礼？”冯凌雪先声夺人，面上冷漠凌厉，却悄悄将微微颤抖的手收进袖子里，强作镇定。
两辈子，她第一次打人。一巴掌下去，手掌火辣辣的疼，心跳好似鼓点越跳越快，可更多的，是愤怒得以宣泄的爽快！
随之翻涌起来的还有无尽的恨意，让她恨不得当场撕了这恶毒的婆子！
“大小姐，即便你是主子，也不能如此冤枉我！”崔嬷嬷高高昂着头，眼里闪着怒火。
想她崔桂英在梅府近三十年，又受老爷重用，府里谁见了不规规矩矩喊声崔嬷嬷，这小蹄子竟敢打她！
冯凌雪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大脑，叫嚣着要发泄，要爆发！
“谷雨，给我掌嘴！”
眼见着傲雪院的小厮围上来，崔嬷嬷终于害怕：“你们敢！”
然而傲雪院的下人哪会理会她，直接擒住按她到地上跪着。
眼见着逃走无望，崔嬷嬷只能冲着那俩小厮嘶喊：“你们愣着作甚，还不快去找老爷？！”
可在冯凌雪的威压下，两个小厮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谷雨更是二话不说，上前十数个巴掌落下。
很快崔嬷嬷的脸就肿了起来，话都说不利索，只能怨恨地瞪冯凌雪。
小满叉腰拦在小姐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再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了！”
冯凌雪缓缓走到崔嬷嬷面前，冷笑：“看来崔嬷嬷还不肯认错，继续打，打到她服为止。”
崔嬷嬷也是个人精，眼见着讨不到好，干脆眼睛一闭身子一歪，装晕。
哪知冯凌雪压根没想放过她，便是晕了也照打不误。
她稍稍平复了心情，对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厮道：“回去复命吧，就说我没有不喜欢的，劳他老人家破费了，只可惜了这上好的翡翠镯子。”
小厮颤巍巍点头，却不走，犹疑地将目光投向崔嬷嬷。
冯凌雪看了眼，见她呼吸平稳，不像是情绪激动到会晕死的程度，勾起嘴角：“若是爹爹问起崔嬷嬷，就说今日她犯了错，留在我院儿里领罚，待她认了错便差人送回去。”
···
送礼的小厮离开后，梅广招呼着将礼物都收进小库房。
冯凌雪没有多看，只吩咐下人看住崔嬷嬷便转身进了屋。
小满跟上来，紧张兮兮地盯着冯凌雪的脸瞧。好一会儿才开口劝慰：“小姐，别气了，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往年生辰小姐都很开心的，都怪崔嬷嬷，好好的摔小姐镯子作甚！
冯凌雪摇摇头，招呼小满靠过去。
“一会儿你出门，去西街的青柳巷打听一个人。”
小满走后，她又唤了梅广。
“你去青楼寻几个女子带回来，不必好看，只要愿意为妾就行。”
梅广一声不吭接下任务，也很快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