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没有动，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你的性格，也不像是会分尸、藏尸的人……那为什么会对孙晓分尸呢？”
闻言，正在按住文景涛的刘斐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
“没有为什么，这个想法只是突然钻进了我的脑袋里，就好像它就在那里一样。”
文景涛想要把被谭梁握住的胳膊往外抽出，但随即就被更多的人压制下。
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蹙起眉头。
脑海中的画面影影绰绰，似乎是在一个很旧的房间中，灯光昏黄。
夜幕下，鹅毛一般的大雪在窗外凌乱地飞舞着。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坐在中间的桌子旁，正在讨论着什么。
两个男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只有女人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安的神色，她大着肚子，有些费力地坐在椅子上。
胡桃色的桌面上摆着满满一桌的菜，正冒着热气。
有人挑起白色门帘走进来，身材高挑，容貌秀丽，声音爽朗，“嫂子，你上炕上躺一躺吧，这有了身孕坐久了特别不舒服。”
女人抬头看着右手又端着一盘烀猪蹄进来的人不自在的笑了一下，“那不太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我给你拿小碗盛一些，你坐在炕上吃——”
她说着又转身出去了，在外面的灶台前喊道，“孩子他爸，你可别喝醉了，等下孩子回来是要找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
其中一个男人含笑回道，“这不老文大哥来咱家做客嘛，在工地上，文大哥文大嫂对我特别照顾。”
他又拿起酒杯，和对面的男人撞了一下，抬头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这就让他错过了文大哥和文大嫂两个人相视后露出的冰冷目光。
文景涛摇了摇头，他不清楚自从二十岁以后为什么会经常在脑海里闪现过这样的画面。
一旁拉住他手臂的人又让他烦躁起来，他摇了摇头，再次想要向外抽出自己的胳膊。
“别动！”
给他止血的人大声喊道，“别睡！”
【我睡个屁！】他想回复，但他却发不出声音了。
文景涛又甩了下头，试图将意识中的混沌和模糊驱逐出他的脑袋。
但在逐渐黑暗下去的画面中，他又看见女人两手端着一盆汤走进来，笑道，“孩子他爸，给宇喆的玩具——”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中的汤盆也摔落在地。
“宇喆——”完全陷入昏迷前，文景涛低声喃喃道，“宇——喆……”
听到这个名字的刘斐忽然顿下自己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面前的人。
紧接着他抬起手给了对方一巴掌，急切地说道，“你别睡！你说清楚！你给我醒过来——”
不等他再打下去，沈晏宁快步走过去，和商众一起强制拉开突然激动的下属。
“你冷静一点儿，刘哥，你怎么了？”
商众焦急地问道，他不清楚面前的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发疯。
刘斐却好像失去魂魄一样，急切地向沈晏宁说道，“这个王八蛋刚刚再喊宇喆的名字！他再喊宇喆的名字！”
沈晏宁却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褐色的瞳孔在白炽灯银色的灯光下，如同刀锋一般锐利。
商众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个眼神如同针尖，一点点儿将刘斐的理智扎了回来，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紧紧地抿起唇，“对不起，沈副……我失态了。”
“你先出去冷静一下。”沈晏宁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
刘斐想要解释一下，但又感觉到衣角一紧，他不由自主的向侧面看去。
商众摇了摇头，竖起右手的食指从嘴边划过。
刘斐顿了一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有点儿自嘲的想着，自己真的是太失态了，让一个后辈担心自己。
他转头又看向沈晏宁，但对方已经走向谭梁那边。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挣扎的神色，但最后他还是一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离开前，刘斐听见沈晏宁问谭梁，“文景涛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情，但好像精神上受到了刺激，等下应该就能醒过来。”
谭梁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好像是看到了什么，然后情绪一下就变得很激动，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不知道什么原因。”
“失血过多造成的？”
但沈晏宁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出血量，又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谭梁摇了摇头，“他这个出血量还没有到200ml,不至于意识模糊，昏迷。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然后一下子受到了蛮大的刺激，就昏了过去。”
沈晏宁点了点头，“你刚刚有没有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
“好像是个人名——”
谭梁歪着头，仔细地回想着，“什么什么yuzhe?好像是这个音，不过阿斐激动什么？”
他刚刚被吓了一跳，还没有来得及细问对方。
这会儿晃过神儿来，又开启了八卦模式。
“你可以去问问他自己。”
沈晏宁看着谭梁，“他应该在外面，阿众应该也在。”
谭梁收敛起了八卦之色，“阿斐虽然脾气急了一些，有时候也会冲动，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失控——”
沈晏宁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向门外，打算去鉴证科找姚主任。
二十年前的案子相对来说过于久远，生物检材虽然还可以使用，但运算结果却会比现时发生的案子慢上许多。
“叮——”
轿门向两侧划开，沈晏宁走出电梯，来到鉴证科实验室的门前。
他敲了敲门。
“姚主任，结果出来了么？”
姚法凌正从一台机器旁的打印机处拿起一张A4纸，低头看着结果。
闻言抬起头来，“看比对结果不是一个人。”
沈晏宁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姚主任拿着报告走过来，“但是这两个dNA存在亲缘关系，从结果而言，应该是直系亲属，父子关系是成立的。”
沈晏宁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结果，“辛苦你了，姚主任。”
“客气了，沈副。”
姚法凌转身走回实验台，他还要继续下一轮实验。
沈晏宁看着那个背影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还需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