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梁沉默了一下，“做了普通的检测，没有什么发现。”
沈晏宁仔细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但这个目光看的法医心里不太好受。
所以才在散会后，叫住了对方。
“有事？”沈晏宁的声音冷淡。
“你看出来了？”谭梁坐到椅子上，“如果这个人只是杀……”
“住口！”沈晏宁霍然转身，直视着面前的人，目光灼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它们也是生命，但是被残害了却没有人发声。
“你没有养过它们，你没有办法去理解这种感情！
“如果——如果是我的崽崽被人这么对待，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们！”
谭梁喊道。
“然后呢？”沈晏宁平静地问道，“你杀了他们，然后呢？
“我一点儿也不怀疑你能做到这一点。”
“然后——然后，我……”谭梁忽然卡在那里，他确实没有想过杀了他们之后的事情。
“谭梁，你记得这个案子在两年前最后一个受害人么？”沈晏宁叹了口气。
“记得啊，麦喆。”
谭梁回忆了一下，感觉脊背生寒，但下一秒又想过这可能是对方施加给一只无辜小动物的方式又觉得很气愤。
“先被硫酸毁了容，又被烧死在自己的床上。”
“麦喆大学时期养着学校的一只流浪猫，毛很长，是只三花。”
沈晏宁背靠在墙壁上，“他很喜欢这只猫，打算毕业后带回家养。
“可惜，临退校前这只猫不见了。
“他很急的去找，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直到后来某一天他无意间看见了那只猫被虐杀的视频。
“他特别恨这么做的人，恨不得杀了他们。
“后来麦喆在网上故意找了一些虐猫的视频自己去发，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慢慢的他接触到了自己想接触的人，想要弄清楚他们这种制作虐杀动物赚钱的流程，然后报警。
“好能够抓住他们，捣毁这个黑暗血腥的产业链。
“虽然也不过是暂时缓解这种事情，但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
“但可惜，他没有完成自己的愿望。
“因为，血色的流泪笑脸杀手找上了他。”
沈晏宁的语气很平淡，但是谭梁却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你有没有替麦喆感到惋惜？有没有在知道这件事后觉得血色的流泪杀手过分？
“甚至是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惭愧？”
沈晏宁歪着头看他，活像一只猫。
谭梁张了张口，吞咽了一口口水，“我……”
“如果有，就别再自以为是正义了，这不过就是你个人的情感发泄。
“身为一个法医，一名执法者，切记要保持一视同仁。”
沈晏宁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飞鸟游弋而过，淡薄的云朵轻轻抹在天边，苍蓝的天空下，人影攒动，车水马龙。
芸芸众生。
“你说的是真的？”谭梁还是有些怀疑。
“如果我说骗你的，你能好过点的话，那就是假的。”沈晏宁耸了耸肩。
“那你说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不是在守护正义，竭尽全力找寻真相，就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渣？”
谭梁仍有不甘，他甚至开始有一些反问。
“我们每个人对公平和正义的定义都不一样，有的时候是道理，有的时候是立场。
“法律却只能维持在一个最低的道德或者说是保持秩序的标准，它有时候是正义的，但有时候却并非正义。
“也不会有一种法律体系能够达到所有人的要求，满足所有人。
“如果没有一个基准作为底线的话，我们究竟该以谁的正义作为标准呢？
“一个钟摆可以给你一个时间，两个钟摆两个时间你却没有办法确认哪一个才是对的。
“长此以往，社会也就没有了秩序。
“无序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现在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沈晏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似乎在想着十分遥远的事情。
“那如果你的家人被杀，而你又有能力去杀死仇人给他们报仇的话，你会怎么做？”
刘斐从门外走进来，他把墨镜落在了会议室，回来取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一段。
他想到徐伟，就觉得怒气值不断升高。
不过就是说的好听而已，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会抓住他，送他上法庭。”
沈晏宁微微侧首看着刘斐，蜂蜜似的阳光从他水墨般清俊的眉眼上划过，让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
“那徐副队呢？”
刘斐沉声问道，等了这么久，终于在他的面前问出来，“你为什么要对徐副队见死不救？”
沈晏宁笑了一下，垂下眼睛，“我当时救不了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晓莲相信她的父亲是一个英雄。”
刘斐看过来，左手紧握，快速挥上来。
在将将要打上那张俊美的面容时，沈晏宁抬起右手握住了对方的拳头。
刘斐的左手加大力度，但却纹丝不动。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眼前这个瘦削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沈晏宁抬眼看向他，目光冷冽。
刘斐心下一紧，有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住的感觉。
冷汗慢慢顺着脊背流下。
他以为沈晏宁会做什么，但沈晏宁却什么也没做。
只是在确定自己不会再出手后，就收了手。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晏宁停顿了一下，“刘斐，你要真的想知道徐副队的事情，就放下自己心中先入为主的观点，仔细的去想一想整个行动。
“你会知道真相的，但是真相有时候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说罢他不再理会刘斐，转而看向谭梁，平静地说道，
“老谭，你们毒物分析要扩大，从每个受害人的伤口来看他们肯定是无法动弹或者有失去意识的可能性。
“可能会被注射了大量镇定剂……”
他忽然灵光一闪，模模糊糊想到一个可能性，“也别单单就局限在人用药上……”
“非人用药……”谭梁忽然皱起眉，“上次做毒物分析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现在就去。”
沈晏宁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