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看着顾榕榕，有些于心不忍。
“臣烨，这事儿……”
顾臣烨看了眼身后毫无动静的马车，咬了咬牙打断了顾老太。
“母亲不必再说了！我这次便要清肃尚书府！都是儿子以前太过忙于朝务，才疏忽了内宅之事。大学之中有云，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儿子忽视了这些，才造成眼下情状，儿子不及早拨乱反正，如何为陛下鞠躬尽瘁！”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说着说着便把自己绕了进去。
嫡庶不分定会使内宅混乱，顾臣烨心想他这些年，光明正大地偏宠沈氏和顾榕榕，多少养大了两个人的心思。
顾臣烨眸色稍显阴沉地扫了眼沈氏。
“你可听清楚了？”
沈氏听着顾臣烨的口气，心就凉了半截。
她再了解顾臣烨不过，在没有触及他个人利益之前，这个人能把自己捧到天上，就是对叶氏再不敬也无妨。
但眼下叶氏动了怒，顾臣烨能不能返朝，就看叶氏愿不愿和解。
这时顾臣烨便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推她出来做这个炮灰。
沈氏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乖觉道：“贱妾听清楚了。日后定、好好侍奉夫人。”
这时，马车那边才传来动静，顾凉扶着叶氏走下踩脚凳，徐徐登上石阶。
“见过夫人。”
一众人纷纷欠身行礼。
顾老太殷切地走上前，牵起叶氏的手，“大媳妇，你可回来了，快进府吧！前堂摆了膳，特意迎接你的。”
“母亲客气了。”
叶氏同顾老太虚与委蛇了一番，才跟着众人一齐到前堂用了午膳。
这种宴席妾室上不得桌，沈氏正想带顾榕榕离开，便被顾凉叫住了。
言笑晏晏地看着她。
“劳烦沈姨娘留下给我娘布菜可好？姨娘事做得好，才能叫我娘看出你悔改的诚意。”
沈姨娘咬了咬牙，僵笑着留了下来。
动筷前顾知进才迟迟赶到，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关禁闭，除了里院哪里都出不去，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叶氏看着心软，频频让沈姨娘给他布菜。
顾老太也心疼孙子，看叶氏态度松动，就趁势提议：
“大媳妇，阿进关了这么久，吃了不少苦头，也算是受到教训了，就叫解了禁足吧。”
叶氏看向顾臣烨，“我爹快回京了，我和二哥的意思，是让阿进去我爹身边待上几年，老爷觉得如何？”
沈姨娘布菜的手抖了抖，屏气敛息退到后边。
“不行！”
顾臣烨还未开口，顾老太便不干了。
她干笑着说道：“大媳妇，你这什么意思啊？阿进是臣烨的儿子，去沛老国公身边做什么。而且沛老国公是武将，就阿进这娇生惯养的身子，过去武场待几次，可不要累断了。还不如就留在府上，跟着臣烨、跟着行川也好啊！”
顾老太一向不喜欢两个孙子跟叶家太亲近，顾家生他们养他们，若是跟外家的关系大过了顾家，那像什么样子！
更重要的是，顾知进当初生的时候，叶家有暗示想让这小儿子和叶氏姓！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吗！谁家儿子跟外来媳姓！
顾老太心眼小，这事儿一直都记着，所以十几年前才霸着顾知进不肯放，生怕被叶家抢去。
叶氏道：“不是跟我爹就是要习武，闽乐也是在我爹身边长大的，如今在户部做得也不差。顾知进科考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我是想叫我爹好好板板他的性子。即便不能科考，也总要有一条出路！”
顾老太不说话了，但态度很明确，她不同意！
“阿进，你自己说。”叶氏撂了筷子，一脸严肃地看向顾知进。
桌上硝烟四起，顾知进沉默地看了眼顾凉。
顾凉自顾自地喝着粥，不理会他。
顾知进嘴唇蠕动半晌，闷头点了点，“我去。”
“嘭！”
顾老太手里的青花瓷勺砸在了碗里。
“养不熟的东西！”
骂完，愤然起身离去。
顾臣烨揉了揉山根，眼底暗色闪烁，心中送走顾老太的念头更深了些。
叶氏并不在乎顾老太动怒，听了顾知进的话，扯了个笑容出来。
“好。等你外公回京，娘就去跟他说。”
沈姨娘嘴角微微扬起，将挑了鱼刺的肉放进了顾知进碟子里。
午膳后，顾凉散着步往鹿鸣阁走。
环廊下一拐，撞见了顾知进。
她眼皮跳了跳，“大热的天不赶紧回房，站在这里干什么？”
顾知进眼睛红了一圈，“三姐被掳，可有受伤？”
他手指蜷起，微微发抖。
顾凉被掳走的消息，他竟然昨夜才知道。
顾知进被禁足，每日只能望见四四方方的天，本觉得挺舒服的。
直到昨夜听到噩耗，一夜过去，他竟开始心生懊悔，他若是能有点能耐，三姐获救他是不是也能出一份力？
会不会有了他帮忙，三姐便不会多吃几日的苦头。
顾知进有些上头，所以在桌上应下了叶氏的话。
他想跟着外公习武！
文不成，他走武总也是一条出路了吧！
顾凉看他的样子，也狠不下心，温声道：“没受伤。过去的事了，你不用多在意。既然答应了娘要跟着外公，等外公回来就好好努力。别再犯老毛病。”
顾知进摇摇头，“不会的三姐。那几个人我全都断了，你放心，我会努力将功补过的。”
“……”
“你先真做出些名堂再说吧。”
顾凉忍不住扶额，鉴于上一世的经历，顾知进的话只能信一分。
上一世他也下了决心要悔改，结果到死还是那副得过且过的德行。
……
不知不觉，三日过去。
这日，顾凉应裴青青的邀约出门，晌午才回到尚书府。
正巧看见一民信局的小厮，把一封红色帖子交给了门房。
顾凉走上台阶，随口询问道：“这是给谁的？”
小厮笑着说：“这是国子监女学的录用帖，是给府上二小姐的！这二小姐可了不得，女学入学试的第一名！”
顾凉和听到这消息的门房几人，纷纷惊讶的张了嘴巴。
震惊几息，顾凉很快反应过来，拊掌一拍。
“真的！这可是大喜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