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
湖上一座画舫丝竹管弦的声音不断，从花窗的倒影还能看见舞姬优美的舞姿。
画舫内则是一片奢靡，遍地都是酒壶，船舱内蔓延着重重的酒酿气味，和俗气的脂粉香混合。
几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喝酒聊天，每个身边都靠着一个姑娘。
模样艳丽，穿着也是极简，除了贴身的锦裙，即便是寒冬也能只在外面套一层薄纱。
这时，靠边的一个男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遥遥举起手里的酒壶。
“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杯，预祝咱们未来的顾大人高升！到时候别忘了提拔兄弟们！”
坐在最中央的顾知进喝得眼神迷离，正同怀里的花魁调情，闻言望过去，大笑着接下这一杯酒。
“放心，到时必会罩着你们就是了！”
几人笑作一团，顾知进身边的少爷喝完以后，皱着眉大声说：
“你赶紧考！到时候把你哥那个位子挤下来。你是不知道你走的这半年！我们可是憋屈死了！”
他们几个满脸抱怨，其中一人抱着手边的姑娘说：
“我们之前在街上跑马踩坏两个摊子，都要被你哥抓进牢里！”
“他可是连你的面子都不给！要不是我爹出马，我得在里头蹲一侯见不到我家心肝儿！”
公子哥手边的姑娘做作的抹抹眼角。
娇滴滴地说：“是啊，少卿大人最是铁面无情了。之前有个大人去我们千金笑快活，他奉命逮人，差点把我们楼都封了。妈妈可担心了，好在还有赵公子他们在，否则玉姐姐可等不来顾公子。”
顾知进看了眼怀里的花魁，揽住她一脸坚定地说：“那我大哥这位子，我是非挤不可了！”
花魁琼玉顺势倒进他怀中，“千金笑以后都倚仗顾公子了，玉儿也是……”
船舫内笑声不断，坐在角落的女子不屑地看着卖弄风骚的琼玉，忽然打断了她的笑。
“玉姐姐就算等不来顾公子，也不缺人陪。我听说上次楼里来了个神秘的客人，特意将玉姐姐点了过去，事后可是给了玉姐姐好些钱财，那满满一匣子，可是叫我们都羡慕坏了。”
琼玉笑容顿失，紧张地看向顾知进。
顾知进笑容不改，但放在她肩上的手却明显松了许多。
琼玉慌张极了，“顾公子，你、你听玉儿解释，不是，那不是玉儿自愿的！”
她死死抓着顾知进的衣裳，船舱内都安静了下来。
琼玉急得要哭了。
顾知进身世优越，长相也比其他这些人俊朗，琼玉当初使劲浑身解数才把人留下。
也因此得了鸨妈妈的宠爱，成了花魁，能在这吃人的地方留下一点点尊严。
顾知进离开的时候，是给过鸨妈妈一笔银两，让她留着琼玉不要她接客的。
可琼玉挥霍惯了，她那笔银两花得一个铜板都不剩，顾知进又迟迟不回。
上次那个神秘人给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第一个要的就是千金笑的花魁。
如果琼玉拒绝，这个大饼落在其他人手里，她想想就眼红。
所以才——
顾知进盯着她片刻，忽然笑了，“怎么害怕了，我也没说怪你。”
琼玉刚松下一口气，就听他语气凉凉地说：
“你本就是做接客生意的，我也不过是恩客而已，你接哪个又与我有什么要紧。”
他撇下手，继续跟其他公子哥说笑。
琼玉彻底傻眼了，心被顾知进这句话说得冰冰凉。
她这才意识到，她对顾知进而言也只是玩得顺手的玩具而已。
“你过来。”
顾知进懒懒冲不远处招了招手，琼玉立即看过去，一股愤怒的情绪冲上颅顶。
正是刚才揭她底的那个贱人！
那人喜出望外地起身走了过来，能被找来的女子姿色都不差，这人甚至因为年轻，看起来比琼玉还要白嫩些。
顾知进看货物似的捏着她下巴，左右摆了摆。
笑着评价道：“长相不错。叫什么？”
“秋……秋屏……”
“坐我身边吧。”
琼玉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秋屏笑盈盈绕过桌案，看着琼玉道：“玉姐姐可否让让？”
二人目光相对，就差要当场打起来。
顾知进倚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戏。
忽然！
嘭——
画舫似乎撞到了什么，整个船舱一个猛震，桌上的酒壶打撒了许多。
几个人没有防备，撞得七荤八素，有个公子哥回过神后，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
“该死！会不会撑船啊！”
他找到大氅穿上，气势汹汹地打开船舱的木门走了出去。
冷风灌了进来，花娘们也赶紧找外衣遮上。
船舱内其他人还冷静点，“别让赵鹏出去找事，这个时候能在湖上行画舫的都不是普通人。”
顾知进也找了氅衣，几人一起出去看看情况。
湖面上，方才气势汹汹的赵鹏已经萎了，正对着对面画舫的人点头哈腰。
“殿下恕罪！都是我们的船夫不长眼睛！撞上您的画舫了，您见谅！见谅！”
几人往对面一看，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连忙见礼。
“给太子殿下，誉王爷请安！”
他们低声道：“今天不是年末吗！宫内没有开宴吗？怎么太子殿下他们会在这……”
对面画舫上站着的，正是太子和誉王裴珉之。
太子看见顾知进，笑着说道：“顾小公子？！这可真是太巧了！”
誉王一边往船舱走一边喊道：“顾少卿！顾大小姐！画舫撞上熟人了哈哈哈！”
顾知进眉头一皱，看向太子。
“没想到年末还会遇见殿下。”
太子道：“今日皇叔因故不能赴宴，所以父皇便把这次宴席取消了。孤本想着跟几个兄弟出来转转。看看这年节时的市井百态，没想到现在岸上遇见顾少卿和顾大小姐，又在这里撞见了你，可真是太巧了。”
“小公子要不来孤的画舫上坐坐？”
顾知进神色有些懒散，正想张口婉拒，余光忽然瞥见什么，瞪大了眼睛。
“三、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