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怎么还不醒？”
顾凉迷迷糊糊有意识的时候，耳边传来的声线温柔到她落泪。
是娘的声音！
“裴聿那混账，打他两巴掌都是轻的！他休要以为送来神医救了姣姣，就能将功补过了！”
顾凉奋力想睁眼，想反驳，急的浑身是汗。
这时又听一道声音远远传来，“夫人！方才镇北王送来一封手谕，让转交给小姐！”
顾凉的心顿时坠入冰窖。
手谕——
前世她最后也是被强行闯进宫的裴聿带了回来。
裴聿送来神医保住了她的性命，还用军功替她重求了一份手谕，让她自己择婿。
没过几日他就领兵回了北地。
怎么可能！她不是都跟裴聿说了吗！难道她没说清楚？
否则为什么兜兜转转，又变成了这样！
顾凉又气又急，身上忽然有了力气，用力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姣姣你醒了！”
叶氏高兴了没几秒，顾凉掀被而起，赤脚跑出了闺房。
“姣姣你去哪儿啊！快拦住她！”
顾凉铆足了劲儿往记忆中的地方奔去。
不管为什么，这一世她绝不要错过裴聿，她要告诉他，她要嫁的人只有他！！
前院西墙角处，贴墙种的桃花花枝蔓延出墙面，树根长得快要跟墙头一样高了。
顾凉头晕眼花，只靠一股信念支撑着，艰难地爬到树梢，手扒住了围墙边沿。
身后叶氏和下人急匆匆地追了上来。
“姣姣！姣姣别啊！”
顾凉攀上围墙，前头不远，裴聿勒住缰绳颦眉回头。
赶上了！
顾凉扯出一个欢喜的笑，脑袋一重，摔了下去。
她很确信裴聿能接住她，贴在他心口，顾凉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裴聿吓的心险些跳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退婚！”
二人同时问出了口。
顾凉已经清醒许多，她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水光，微微瞪大，逼视着裴聿。
裴聿喉结滚了滚，沉默半晌说道：“是你要抗婚。”
顾凉自知理亏，埋下头小声辩驳：“可我不也找你说了，愿意嫁了吗……”
昨日的事裴聿现在想想，心口还揪着痛，表情也愈发冷淡。
“你先下去。”
顾凉搂得更紧了些，“不下去。”
“你先把理由给我说清楚。为什么退婚！”顾凉埋在他肩上，说不难受是假的。
她明明说的那么清楚，裴聿还是退了婚，她的难受源于她的恐惧。
这一世的裴聿会变吗？会不要她吗？顾凉身子有些发抖。
裴聿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在顾凉看不到的地方，眼底的神情却是无比痛苦纠结。
一晚上过去他也想通了，顾凉为何会在意识不清时，把他看成裴荀。
他虽不愿承认，但他跟裴荀身为叔侄，多少是有些相像的。
顾凉对裴荀的执念那么深，得知裴荀背叛了她，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想拿他做替代慰藉是很有可能的——
这是娇蛮任性，没心没肺的顾凉能做出来的事。
裴聿一生骄傲，就是年幼失势也不曾跟谁低过头。
只有顾凉。
二人都缄默不言，顾凉正忐忑地等着答案，墙头忽然冒出一个人头。
小厮喊道：“夫人放心吧！小姐叫人接住了！没事！”
墙那头传来叶氏的哭鸣，裴聿理智回炉，皱眉道：“你还不下来，一会儿他们都会看见你在我怀里。”
顾凉磨了下牙，任性道：“理、由！”
裴聿唇抿成了一条线，脸沉了下去，干脆将人抱紧在怀里，往尚书府走去。
“现在不下一会儿也不用下了。”
出了巷子就是长街，这一条街住的都是朝中官员，街道上少有行人。
顾凉探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没人，心里说不出的遗憾。
“要不你抱我去前街转一圈？”
说不定婚事就回来了。
裴聿脚下微顿，低声道：“闭嘴。”
说话间，叶氏已经带人赶了过来，一瞧见裴聿，表情都不好了。
索性还记得他的人救了顾凉，叶氏冷着脸吩咐婆子，“背三小姐回去！”
“娘我不要！”
顾凉咬了咬牙，就是问不出理由，她也得留住裴聿，来日方长。
她揪着裴聿的袖子，掌心一片濡湿，“就算退亲了，你贸然请婚害我差点死了。你得补偿我！”
裴聿木着脸说：“府上送来的东西都被你娘扔出来了。”
“我不要死物。”
顾凉转了转眼珠，“我现在累了，你坐我床边陪我睡着再走。至于补偿……容我再想想，你得留在京城，等我想出来了再说。”
裴聿垂眸盯着她看了片刻，败下阵来。
叶氏愣是没找到插话的地方，生怕顾凉被说闲话，她赶紧撤了其他的侍女紧追在二人身后。
裴聿将人送进屋，她就打算赶人，可话还没完，顾凉就先声夺人。
“娘，他答应我了的，他贸然请婚又退婚，害我生病，得补偿我。”
叶氏知道女儿任性，可没想到她能如此任性。
张张嘴看着顾凉的倦容，又默默闭上了。
裴聿沉默地坐在床头，任由顾凉拉着他衣角，安静得像座雕像，但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
顾凉睡的安心极了，睁眼时房内已经没了人，她遗憾半晌，重又振作了精神。
只要裴聿留下就好，事在人为。
裴聿留下来的神医一直候着，得知顾凉醒了，进来替她请了脉开了方子。
离开时，顾凉喊住了他：“齐公子，我这几日都要在府上养病，不好走动。劳烦神医这几日，帮我给裴聿带几句话。”
神医离开后没多久，叶氏来了。
她眼睛通红，衣衫也乱糟糟的，状态十分不好。
顾凉心知，她大概是听说了顾玉珠的事了。
果然，叶氏坐下后问完她的身体，沉默须臾，哽咽道：“姣姣，你姐姐，和秦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可能……会背着你和秦王来往呢……你姐姐那么疼你……”叶氏不停抹眼泪。
顾凉浑身冰凉，望着叶氏的侧脸，打颤的牙关咬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