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茶言茶语
“祖母，四妹妹虽然平日里木讷了些，但她一向也是乖巧懂事的。她不过是前些日子受了委屈，这才会有些闷闷不乐。”
沈长安温和体贴，说出的每一个字如何不是为沈长宁打圆场，但，叫众人想不到的是，就在沈长安的手即将碰到沈长宁的一瞬，沈长宁轻轻一个抬手便躲开了。
“三姐姐说错了，之前的事情，我已经讨回了公道，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受害者。既然已不再蒙受不白之屈，我便没有什么好委屈的。”沈长宁淡淡道。
“四妹妹？”
沈长安显然没想到素日里最听自己话的沈长宁竟会有如此反应，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谭老夫人也是一惊，当即呵斥道：“四丫头？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三姐姐刚回来便好心帮你说话，你怎的如此无礼？还不快向你三姐姐道歉！！”
“祖母您别生气！”眨眼的工夫沈长安脸上已经重新带上温和的笑，“我最是知道四妹妹的心思，她一向倾慕程家公子，出了那样的事，四妹妹自然面子上挂不住。方才是我失言，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才故意嘴硬……”
听着沈长安的茶言茶语，沈长宁唇角的冷笑更甚，这便是她过去相信、依赖的好姐姐了。
沈长安既然知道程瑾和她之间的事，那么，她便不会不知道，一个多月前，程瑾第一次上门闹事后，她便始终坚称自己从未倾慕过程瑾。
大梁民风纵然再是开放，但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一次又一次和程瑾牵扯不清，往后，她哪里还有什么好名声？
聪明善良的沈长安若是当真担心她、紧张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好好的，她为什么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提起她对程瑾的心意？
不就是想用她的不懂事、不会处理问题，来衬托她沈长安的懂进退、识大体么？
以前的她是不知道沈长安的心思，才会被她当成提线木偶一般随意摆弄。
可现在的她——
沈长宁眼底迸发出几丝寒光，道：“三姐姐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倾慕程家公子了？三姐姐怕是什么时候听错了吧。”
“四妹妹，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
“你不知道！”沈长宁毫不客气打断了沈长安的话。“我以前或许确实称赞过程公子文采斐然、才华横溢，但，不仅是我，便是京城三岁小儿过去也时常夸赞程家公子，难不成那些才刚会牙牙学语的丫头也倾慕程公子么？女子重视名节，三姐姐以前若是有误会，长宁不怪你。但如今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三姐姐就不要一次两次提及这些事情了吧，我听着心里怪不舒服的。”
“四妹妹，你……”
沈长宁言语冷硬，沈长安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谭老夫人也被她这番话震得双瞳睁大，当然了，在谭老夫人呵斥她之前，沈长宁就先福了福身：“三姐姐去了一趟江宁，想来有很多体己话要和大伯母、祖母说，孙女便不再打扰，先行告辞了。”
言落，沈长宁带着南星径直往澹宁居而去，留下谭老夫人她们几个站在原地气得不轻。
“你！你瞧瞧她那个样子！”
谭老夫人脸都歪了。
“祖母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沈长安忙上前为谭老夫人顺气。
她看着沈长宁离开的背影，眉头紧蹙着担心说：“才小半年的光景未见，四妹妹她……她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还真像是为沈长宁而担心不已。
沈长安摇了摇头，又笑着劝谭老夫人：“祖母，您放心。四妹妹过去一向都听我的，过几日我便寻个机会好好同她说一说，她便不会如此了。”
“哎！”谭老夫人沉了口气，瞧着沈长安的目光更炽热了些，“要是你四妹妹有你的三分懂事，那就好咯！”
“祖母……”
沈长安低头浅浅一笑，正打算再说几句自谦的话，却有个还算收拾得干净利落的伙计找上门来。
那伙计手里捧着锦盒，递给看门的小厮，说：“这里是你们四姑娘在我们织金阁定的衣裳。”
“织金阁？”
董氏微微一怔。
织金阁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绸缎庄，即便是定制一套最为寻常的衣裳，也要花上好几百两银子。
董氏上前几步打开锦盒，惊讶的发现里头是一套湖色天香绢绣藤萝花图样的衣裙，那深绿色绣线中夹着缕缕银丝绣线所绣成的藤萝花栩栩如生、姿容曼妙，在那湖色的天香绢上好似闪闪发光、随风而摆、马上就要活过来了一般！
这样好看的衣裙，果真是织金阁的师傅们才做得出来。
只怕没有个两三千两银子是买不到的！
董氏眉头立马拧在一起，语气颇为不满：“就算四丫头之前救了裕国公夫人，这些日子又医好了程老夫人，得了裕国公府的谢礼和程府的诊金，可咱们府里一向节俭、不事铺张，这样好的衣裳，四丫头她……是不是太过奢靡了啊？”
老夫人本来就被沈长宁气得不轻，她这番暗暗斥责的话，定会让老夫人更加厌恶四丫头的！
然而，董氏话音落下却迟迟不见谭老夫人发火。
董氏和沈长安又狐疑地彼此看了一眼，而后才齐齐看向谭老夫人。
“母亲？”
“祖母？”
结果，谭老夫人只是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还亲自将锦盒重新盖上，吩咐门房的小厮即刻将这套衣裙送去澹宁居，而后便由秦婆子扶着回慈安居了。
董氏想不通谭老夫人为何会如此行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慈安居的伺候丫头那里打听到，原来沈长宁受汪玉言的邀请，下个月要和汪玉言一块参加安阳郡主的生辰宴。
安阳郡主的生辰宴呐！
别说是两三千两银子的衣裙了，若是她的安儿有资格去御山别苑，她这个当母亲的只怕恨不得将天上的云霞做成一套衣服套在沈长安的身上才好。
怪不得谭老夫人一个字也没说了。
董氏又气又妒：“这个四丫头最近不知撞了什么好运，救了裕国公夫人、程老夫人不说，还和裕国公府的二姑娘时常往来，就连你祖母都不得不多看她几眼！安儿！你可得多多注意她啊！别叫她挡了你的大好前程！”
沈长安此刻已经没了先前得知沈长宁能够参加安阳郡主生辰宴的惊愕。
她端坐在菱花妆镜前，姿态雅然地往脸上敷粉，语气淡淡：“先前收到母亲家书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心说这个四丫头究竟有什么能耐，能叫母亲担心成这样，今日瞧来，她果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不过嘛……”
沈长安明艳的双眸眨了眨，眼底满是轻蔑和毫不在意。
“母亲当真以为参加安阳郡主的生辰宴是什么好事么？且不说安阳郡主那性子最是不好惹了，便是那天前往御山别苑的就是京城无数的贵女千金，她们又有哪个是好惹的？如今的四丫头在京城里名声大噪，你说那些贵女名秀们是会觉得她真有本事，还是会觉得她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丫头抢了她们的风头？”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四丫头，整个生辰宴下来还怕瞧不出四丫头的半分“错处”来？
到时候都不用她出手，就有人料理了四丫头，而她……
“母亲不用光着眼于当下，就算女儿不能参加安阳郡主的生辰宴也不打紧。最要紧的还是明年的选秀，而现在嘛……”沈长安轻轻眨了眨眼，才说：“母亲不如和女儿一样关心七月的兰夜乞巧大会。”
每年七月的兰夜乞巧大会，都会从无数京中闺秀之中选出最为慧智兰心的一个。
她若是能在今年的兰夜乞巧大会中拔得头筹，等到明年选秀之时，自然是益处良多。
见自己的女儿这般有见地，董氏喜笑颜开，“你这样有主意，母亲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