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震霄听完明世隐那番关于“粉碎海月沉渊幻境”的言论,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凝重之色,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轻笑出声。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带着几分戏谑地看向明世隐:
“呵呵……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明兄你一向以阴险狡诈、算无遗策闻名,处处与武皇陛下作对,行事不择手段。”
“可如今,为了对付一个海月,竟不惜放下身段,与我这等‘外人’联手,甚至隐隐透露出几分……家国大义?这可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大感意外啊。”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调侃意味更浓:“看来,明兄这看似冷硬的心肠里,倒也藏着一颗……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
面对顾震霄这近乎直白的揶揄,明世隐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顾兄说笑了。鄙人行事,向来只论利弊,何曾在意过虚名?正如顾兄所言,我明世隐,本就是个阴险狡诈之徒。”
“今日请你出手,也无非是因那海月脱离掌控,其‘沉渊幻境’已成祸患,危及我尧天根基,甚至可能动摇大武国本,于我有害无利罢了。所谓家国情怀……不过是顺水推舟的说辞,当不得真。”
“哈哈哈!”
顾震霄闻言,不由放声大笑,笑声爽朗,在静谧的院落中回荡,“好!好一个‘只论利弊’!明兄快人快语,毫不虚伪做作,这份坦荡的‘无耻’,反倒让顾某心生佩服!”
他收敛笑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明世隐:“不管明兄是出于利益考量,还是真有几分家国情怀,既然你敢将这等关乎国运的大事托付于我,这份魄力与信任,顾某便承情了!”
他猛地一拍石桌,震得茶杯嗡嗡作响,斩钉截铁道:“这个忙,我顾震霄——帮了!”
明世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顾震霄,竟是郑重其事地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如此……明某,代尧天,亦代这大武苍生,多谢顾兄高义!”
顾震霄摆了摆手,随意道:“明兄不必多礼,各取所需罢了。”
说着,他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也站起身,“茶已品过,事也已谈妥。若无其他要事,顾某便先行告辞了。”
“我送送顾兄。” 明世隐作势欲送。
“不必劳烦明兄了。”
顾震霄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院落西北角那面爬满藤蔓、看似寻常的墙壁,“来时的路,顾某……已经记下了。”
说完,他转身便朝着西北方向那面墙壁走去,步伐从容。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墙壁,准备施展手段离去之时——
“站住!”
一声带着几分嗔怒与委屈的娇叱自身后响起!
一道窈窕的倩影如同旋风般从侧面厢房冲出,正是杨玉环!
她身影一闪,便已拦在顾震霄身前,伸出纤纤玉臂,一把勾住了顾震霄的胳膊,仰起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美眸中带着薄怒,瞪着他,冷哼道:
“顾前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年老昏聩了不成?当年……当年您可是亲口对玉环说过的话,难道全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这话声音不小,顿时打破了院落的宁静!
屋顶上,原本趴着假寐的裴擒虎,耳朵猛地竖了起来,偷偷将巨大的虎头挪了挪,露出一双充满八卦之火的眼睛,滴溜溜地往下瞅。
东厢房门口,一道红色的身影悄然浮现,公孙离不知何时已倚在门边,手中把玩着一缕秀发,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院中对峙的两人。
西厢房内,原本正在研究棋谱的弈星,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看似依旧专注,但身子却不自觉地往门口方向悄悄挪动了几分,侧耳倾听。
就连一直神色淡然的明世隐,虽然依旧端坐石凳,自顾自斟茶,但眼角的余光,却也若有若无地扫向了顾震霄与杨玉环。
显然,他对这两人之间那段不为人知的“旧事”,也颇为好奇。
一时间,院落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顾震霄与杨玉环身上。
顾震霄被杨玉环拦住,看着她那副又嗔又怨的模样,干咳了两声,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戏谑道:
“这个嘛……杨姑娘,非是在下推脱。只是你我上次一别,弹指间已过三十余载春秋。在下如今已是活了快一千三百岁的老妖怪了,这记性嘛,难免有些……不大灵光。”
“杨姑娘所指的究竟是哪一桩、哪一件‘旧话’,还请明示?在下……着实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杨玉环一听这话,顿时气得俏脸绯红,跺了跺脚,饱满的胸脯因气愤而微微起伏。
她刚想开口斥责这个“负心汉”,但眼波流转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连哼了两声,狠狠地瞪了顾震霄一眼,作势便要挣脱他的手臂,转身离去。
那模样,像极了受了委屈、耍小性子的少女。
顾震霄看着她这副欲语还休、娇嗔薄怒的动人神态,眼中笑意更浓。
他故意等到杨玉环慢慢挪动脚步,眼看就要脱离他手臂可及的范围时——
他猛地出手!快如闪电!
一只大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抓住了杨玉环那试图抽离的纤纤玉腕!随即用力一拉!
“呀!”
杨玉环猝不及防,发出一声低呼,娇躯不受控制地旋转半圈,重新被拉回了顾震霄的怀中,撞入他坚实温暖的胸膛!
不待她反应过来,顾震霄已低下头,在院内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霸道地攫取了她那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如同樱桃般诱人的红唇!
“唔……!”
杨玉环美眸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那双有力的臂膀却将她箍得更紧。
她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化作一声无意识的嘤咛,娇躯发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脸颊飞起醉人的红霞,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这一吻,缠绵而深入,仿佛要将三十年的思念与等待尽数倾注其中。
直到杨玉环感觉快要窒息,粉拳无力地捶打着顾震霄的胸膛,顾震霄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
杨玉环瘫软在他臂弯里,大口喘息着,眼神迷离,脸颊酡红,几乎站立不稳。
顾震霄低头,凝视着怀中美人那副任君采撷的娇媚模样,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
与此同时,他说话时的身影,仿佛与三十年前那个月色皎洁的夜晚、那个搅着手指、身形娇小却眼神倔强的少女身影缓缓重合……
两个声音,跨越三十年的时光,在这一刻奇异地交织、重合,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院落中,也敲击在杨玉环的心上:
(杨玉环记忆中,三十年前自己那带着羞涩与勇敢的声音:)“天圆地方,山河辽阔,你我既已两情相悦……若他日有缘,还能再度相聚,那便是天定的缘分……顾、顾先生……你……你可愿娶我为妻?”
(顾震霄此刻,低沉而郑重的承诺声:)“天圆地方,山河辽阔,你我既已两情相悦……若他日有缘,还能再度相聚,那便是天定的缘分……我顾震霄,便娶你为妻!”
顾震霄微微一顿,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岁月的感慨:“若是……此生再难相见,那便是……有缘无分,强求无益。”
说完这番跨越时空的回应,顾震霄轻轻握住杨玉环有些冰凉的小手,目光真诚而灼热地看着她那双盈满水雾的美眸:
“玉环,顾某并非薄情寡义、食言而肥之人。当年之言,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从未敢忘!只是……世事无常,身不由己,这些年确有要事缠身,以致蹉跎岁月,让你久等了。”
他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坚定,声音朗朗,确保院落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听见:“今日,顾某便当着明兄、弈星、阿离、阿虎,以及这朗朗乾坤的面,向你郑重承诺!”
他抬起手,指向南方,那是长安城的方向:“待到来年开春,长安城内桃花盛开、灿若云霞之时!我顾震霄,必在长安,为你举行一场轰动天下、最盛大、最风光的婚礼!迎娶你杨玉环,为我顾震霄明媒正娶的妻子!”
“长安……桃花……”
杨玉环听到这两个词,娇躯猛地一颤!作为被制造出来的“人造人”,长安是她的“出生地”,却也承载着她最深的自卑与不敢面对的过往。
她一直逃避着回到长安,害怕面对那里的养父养母,害怕被人看穿身份。
而长安的桃花,花期短暂,只有短短一月,却绚烂至极,如同她渴望却不敢触碰的幸福。
此刻,顾震霄不仅记得当年的承诺,更是将婚礼的地点,定在了她魂牵梦绕又心生畏惧的长安,定在了那象征着她短暂而绚烂渴望的桃花时节!这份理解与担当,瞬间击溃了她心中所有的防线!
她仰起头,望着顾震霄那坚毅而深情的脸庞,美眸中的水雾终于凝结成珠,顺着光滑的脸颊滑落。
那眼中,有震惊,有感动,有释然,更有无尽的喜悦与期盼。
顾震霄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伸出手指,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莹白、触手温润、雕刻着并蒂莲纹的玉镯,小心翼翼地执起杨玉环的左手,将这枚玉镯,轻轻戴在了她那白皙如玉的手腕上。
玉镯大小正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与她雪白的肌肤相得益彰。
“此镯名为‘同心’,暂代信物。待桃花盛开时,我以万里红妆为聘。”
做完这一切,顾震霄不再犹豫,深深地看了杨玉环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容颜刻入灵魂深处。
随即,他毅然转身,玄色衣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大步走向西北墙角。
在靠近墙壁的瞬间,他身影一阵模糊,仿佛融入了墙壁上的藤蔓阴影之中,下一刻,便已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院落中,只剩下杨玉环独自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左手轻抚着腕上那枚带着体温的玉镯,望着顾震霄消失的方向,痴痴出神。
脸颊上的红晕未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幸福而羞涩的弧度。
屋顶上,裴擒虎砸了咂嘴,缩回了脑袋,嘟囔道:“乖乖……一千多岁的老家伙,撩起妹来比老子还狠……”
门边,公孙离掩口轻笑,眼中满是祝福。
弈星默默收回了目光,继续研究棋谱,只是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一丝。
明世隐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幽深地望着顾震霄离去的方向,无人知晓他心中所想。
阳光正好,院落静谧,唯有茶香袅袅,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蜜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