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还在那儿犹豫，没拿定主意。钱琬钰那边，已经轻轻“哼”了一声。
声音不算大，可站在近旁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里的不悦，藏都藏不住。
她本就对吕才人憋着气。
先前这女人敢借着自己的名头行事，把她当枪使，这份不满早就在她心里攒着了。
如今见吕才人越发得寸进尺，更是没了好脸色。
竟想凭着肚子里那点东西，挤进别人的宫里去。
连她这个清修的人，都听闻了纯妃眼下最得圣心，肚里还揣着一个龙裔。
吕才人那点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无非就是想近水楼台，借着纯妃的势头争宠，好把自己的位置牢牢坐稳罢了。
再不济，怕是也想拿着这胎，去算计旁人。
她心中厌烦更甚，不等皇帝开口，便直接截断了话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吕才人，”她声音平稳，却自有一股压迫感，“纯妃所言极是。你有孕在身，首要之事是静养安胎，而非搬来挪去，徒增烦扰。”
“颐华宫已有主位，还有一个常在了，再冒然挪添人居住，于规制不合，于你安胎也无益。此事，便不必再议了。”
沈清晏见状，也适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中宫的决断，“太后娘娘思虑周全。”
“吕才人，你如今既已晋位，本宫会命内务府为你再拨派些得力的宫人，好生伺候你养胎的事宜。你啊，就安心在自个儿宫里待产便是。”
接连被亚太后和皇后驳回，吕心若脸上那娇柔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瞬间垮了下来。
她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地低下头，用帕子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带着哽咽，摆出一副柔弱无助、仿佛被众人排挤的模样。
“是……妾……妾知道了。妾只是……只是想和纯妃姐姐多亲近，也好安心些……”
“既然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觉得不妥，妾……妾遵命便是。”
她这副样子，若是平时，或许能引得萧衍几分怜爱。
可今日是什么场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做派，简直上不得台面，萧衍心里那点儿犹豫便烟消云散，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直静坐旁观的柳清卿，忽然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瞧着，吕妹妹年纪尚轻，又是头一回有孕，心中难免惶恐不安。”
“她想多亲近一下有经验的纯妃妹妹，多讨教些孕期事宜，这份心思，倒也是人之常情，可以体谅。”
话锋随即一转，依旧含着那抹温良的笑，看向赵玉儿，“不过呢，搬去同住，确实于宫规不合，也怕扰了纯妃妹妹静养。”
“依臣妾看，吕妹妹若是心中记挂，平日里得空，也可以多去颐华宫走动走动嘛，与纯妃妹妹说说话，解解闷儿，倒也是极好的。”
“这一来全了姐妹情谊，二来嘛也能随时请教，岂不是两全其美？想必……纯妃妹妹宽厚，定能体谅吕妹妹这点小小的心愿吧，嗯？”
她最后那句反问，声音软软的，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劲儿。
脸上挂着笑，眼神落在赵玉儿身上，明晃晃地把那“让不让吕才人常来走动”的烫手山芋，扔了过去。
赵玉儿要是当面拒了，便是落个不近人情的名声，还得担上排挤低位妃嫔的妒名。
可要是应了，就等于默许吕才人这个心思不正的，天天往自己的宫苑里跑，这往后的麻烦和风险，简直想都不敢想。
赵玉儿的心里咯噔一下，贤妃这一手，定然没安什么好心。
她打心底里，就是不愿吕才人过来搅扰，可贤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直接顶回去，在陛下和旁人眼里，反倒显得自己小气又刻薄。
她皱着眉，一脸为难，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婉拒才能既遂了心意，又不至于落下话柄。
“哎哟，这点儿小事怎么叨叨个没完了？”一个清脆又不耐烦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只见坐在旁边的林望舒，猛地将手中的银筷往碟子上一放，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她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瞪向贤妃，又扫了一眼吕才人，声音朗朗，带着武将之女特有的直率，甚至有些呛人，“贤妃姐姐这话说的，听着是挺在理，可您也得看看实际情况不是？”
她抬手指了指赵玉儿明显隆起的腹部，“纯妃姐姐这肚子都这么大了，自个儿静养都费精神，哪还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天天陪人聊天解闷儿？”
她目光转向吕才人，话里夹枪带棒的，“吕才人，你要是真觉得在自个儿宫里闷得慌，想找人说说话，何必去叨扰需要静养的纯妃姐姐？”
“来我露华阁啊！我那儿宽敞，也没那么多规矩，我陪你聊就是了。骑马射箭、爬树掏鸟窝的事儿我不敢说，但陪你扯闲篇、解闷子，保管比你搁颐华宫那儿干坐着有意思多了！”
她顿了顿，嘴角一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再说了，你们俩如今都是双身子的人，金贵着呢。”
“你这刚有孕，身子还不稳当，在自己宫里还好端端的，万一哪天去串门，一个不留神，脚下打滑或是怎么的，磕着碰着了，算谁的？”
“到时候，纯妃姐姐没事也得吓出个好歹来，还能安心养胎吗？这责任，谁担待得起？贤妃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望舒这一番连珠炮似的抢白，又快又直，丝毫没给贤妃留面子。
她虽性子莽撞，但这番话却歪打正着，点破了贤妃提议中隐藏的祸心。
殿内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一些命妇忍不住掩口低笑，觉得这林妃虽直率了些，却也有趣。
柳清卿被林妃当众如此顶撞，脸上那温婉的笑容有些僵住，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却碍于场合和林妃的家世，不好当场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