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正堂内,贾珍将一只青花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废物!连个女人都带不回来!
他额上青筋暴起,脸色铁青,我贾珍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贾蓉缩着脖子站在下首,衣袍上还沾着方才从陆府仓皇逃回时蹭的尘土。父亲,那陆远拿出了休书...还有锦衣卫...
闭嘴!贾珍一脚踹翻身旁的酸枝木几案,上面的果盘哗啦落地,休书?那是他在诏狱里逼你写的,算不得数!至于锦衣卫...
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阴毒的光,得罪了忠顺王爷,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还能当几天?
尤氏站在屏风后,手中帕子绞得死紧。
透过雕花缝隙,她看见贾珍脸上狰狞的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父亲的意思是?贾蓉小心翼翼地问道。
贾珍眯起眼睛,慢慢踱到窗前。
院中一株老梅树虬枝盘曲,像极了此刻他心中扭曲的念头。既然那贱人不肯回来...
他声音低沉得可怕,那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贾蓉猛地抬头:父亲!
怎么?舍不得?贾珍转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她宁可跟个外人也不回贾府,这样的贱人留着何用?咱们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贾蓉脸色变幻,最终低下头:儿子听父亲的。
没出息的东西!贾珍见他这副窝囊样,怒火又起,滚出去!这事我亲自办!
次日清晨,京城各大茶楼酒肆突然流传起一桩风流韵事。
听说了吗?宁国府那位蓉大奶奶,啧啧...醉仙楼里,一个满脸麻子的商贩压低声音,据说在锦衣卫陆大人府上夜夜笙歌...
可不是!旁边一个瘦长脸立即接话,我表兄在宁国府当差,说那秦氏早就与陆远有染,这才死活不肯回府呢!
流言如野火般蔓延,不到三日,已衍生出十几个香艳版本。
有人说亲眼看见秦可卿半夜出入陆远卧房,有人说她腹中已怀了陆远的骨肉,更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陆远仗势欺人,强占人妻。
陆府书房内,张成单膝跪地,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大人,属下已经查明,这些谣言都是从宁国府放出来的。贾珍买通了十几个地痞,专门在酒楼茶馆散布。
陆远手中的狼毫笔地折断,墨汁溅在案上公文上,像一团污浊的血。
好个贾珍。他声音冷得像冰,这是要逼死秦姑娘。
大人,现在满城风雨,连衙门里都有人在议论...张成欲言又止。
陆远起身走到窗前,院中秦可卿正在凉亭里专注地抄写文书。
她今日穿了件淡紫色褙子,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干净得如同雨后初荷。
封锁消息。陆远沉声道,府中任何人不得在秦姑娘面前提起半句。另外...
他转身,眼中寒光乍现,加派人手,查清贾珍这些年的所有勾当。从强占民田到逼死人命,一桩都不能漏!
张成抱拳退下。
陆远又唤来管家:从今日起,所有进出府门的下人都要严加盘查,特别是与宁国府有往来的,一律不得入内。
管家连连称是,刚要退下,忽听陆远又道:等等。秦姑娘近日用的胭脂水粉、衣衫布料,全部换新的,从城外庄子上直接采买。
管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色骤变:大人是担心...
贾珍此人,阴毒至极。陆远望向窗外,秦可卿正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这个简单的动作透着说不出的优雅,不得不防。
西厢房里,秦可卿搁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这几日她总觉得府中气氛怪异,下人们看她时眼神闪烁,陆远也比往常忙碌许多,常常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归。
宝珠,她轻声唤道,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宝珠正在整理床褥,闻言手上一顿:没...没有啊,姑娘怎么这么问?
秦可卿蹙眉:我总觉得你们有事瞒我。
姑娘多心了。宝珠强笑道,许是天气闷热,大家都有些没精神。
正说着,莺儿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攥着一张纸条:姑娘,不好了!我方才去厨房取点心,听见两个婆子在说...
她突然看见宝珠警告的眼神,猛地刹住话头。
说什么?秦可卿站起身,心突然跳得厉害。
莺儿咬着嘴唇不敢开口。
秦可卿直接伸手拿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全是诋毁她与陆远的。
她手一抖,纸条飘落在地,眼前一阵发黑。
那些字句像毒蛇般钻入脑海,勾起深埋的记忆——贾珍醉酒后闯进她卧房的那夜,也是用类似的话辱骂她...
姑娘!宝珠急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别听那些混账话!都是宁国府那起子黑心肝的造的谣!
秦可卿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全...全城都知道了?
莺儿哭着点头:今早我去买丝线,满街的人都在议论...说姑娘和陆大人...说得好生难听...
秦可卿突然推开宝珠,冲到妆台前抓起剪刀就要绞头发。
我这样的不洁之人,活着只会连累陆大人...
住手!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陆远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剪刀。你这是做什么!
秦可卿泪如雨下,跪倒在地:大人,都是我连累了您...如今满城风雨,毁了您的清誉...我...我...
陆远扶起她,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那些谣言伤不到我分毫。
他顿了顿,倒是你,不该被这些污言秽语所困。
可是...
没有可是。陆远打断她,我问你,你可曾做过那些事?
秦可卿摇头,泪水溅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那便是了。陆远声音坚定,清者自清。贾珍父子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心虚。
他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这些是我这些天收集的罪证。贾珍强占民田三千亩,逼死七条人命;贾蓉勾结盐商,走私官盐...桩桩件件,足够他们父子死上十次。
秦可卿怔怔地看着那些盖着红印的供词,突然打了个寒颤:大人要对付宁国府?
不是我要对付他们。陆远冷笑,是他们自取灭亡。
窗外突然狂风大作,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与此同时,宁国府内,贾珍正得意地听着小厮汇报城中流言传播的情况。
老爷,现在全城都在议论那对狗男女呢!小厮谄媚道,听说今早还有人往陆府大门上泼了粪水...
贾珍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继续煽风点火!我要让那贱人身败名裂,让陆远那小子知道得罪我贾家的下场!
尤氏躲在帘后,听着丈夫恶毒的笑声,默默流下眼泪。
她手中攥着一串佛珠,无声地念着经文。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陆府屋顶的青瓦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
秦可卿站在窗前,望着被雨水模糊的庭院,心中翻腾着无数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