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渊光柱冲霄之后,古城暂时安宁。
外防残墙在烈焰灼烧下化作废墟,但幸存者们却第一次感受到 灰魂不再嚎哭 的宁静。
众人以为劫难已过,然而只有萧砚知晓:那本“新页”并未完全合拢,黑金火焰下,依旧潜藏着 未归的暗影。
他立于断渊之上,身躯几近枯槁,血肉在灰火中不断重铸。书笔依旧在手,却沉重如万钧。
副律踉跄而至,浑身是血,仍笑道:
“塔主……灰魂已安,塔基稳固……你,做到了。”
萧砚缓缓摇头,声音沙哑:“未完,他们还未全归。灰魂静息,只是因为新页初燃。但我听见了另一种低语……”
新页之下,夜色里,有细不可闻的声音。
那不是哀嚎,而是低沉的咏唱。
“归魂者……不过半。”
“未归者……自成潮。”
“未竟之志,不愿随史。”
黑金火焰翻涌,书页背后浮现一道漆黑裂缝,仿佛一只眼睛,在窥视世间。
众人不察,只以为是余焰未灭,但萧砚却心神震动。
——那并非灰魂,而是拒绝归史的魂潮。
他们不是不甘,而是彻底决绝,宁愿沦为混沌,也不愿被记录。
数日之后,古城重建初起,幸存者们用石与魂火搭建新的庙塔,以祭奠已逝同伴。
然而,在重建的夜里,却有人忽然自焚,魂火燃尽化作灰黑尘埃。
尘埃无声地飘散,却未归塔,而是被夜风卷入远方。
接连数夜,皆有人魂焰自燃。
长老惊惧:“这是……魂塔未稳?”
副律沉声道:“不,这是未归魂在索取。”
萧砚闭眼,神识投入新页,果然看见无数黑影在页背低语,张开如饥渴的口,吞噬那些自燃魂火。
夜幕的第七日,黑影终于冲出。
断渊再度震裂,一股阴冷的风席卷全城,化作无数灰黑身影。
他们不是灰魂的残影,而是——彻底剥离志愿,只余仇恨的魂群。
“归史?笑话!史不过枷锁!”
“宁化暗潮,不为书魂!”
他们咆哮着扑向新塔,欲将新页撕碎。
古城再度陷入惊恐,魂火守军被卷入阴潮,如草木般熄灭。
萧砚强撑残躯,执笔而立。
笔锋燃起黑金之火,烈焰化作书河,再度横亘虚空。
他朗声喝道:
“未归者!你们可知,若不书入,终将湮灭!”
黑潮冷笑:“湮灭,总好过枷锁!塔史是锁,书笔是刃,你以为你给我们路,实则给我们坟!”
群魂狂啸,化作巨浪扑来。
大战骤起。
黑潮翻腾成巨鲸,扑向城垣,瞬息间崩碎数里城墙。
烈火守军竭力抵挡,却被阴潮腐蚀,魂焰一触即灭。
副律咆哮,拖着半残的身躯点燃自身,以血魂化作一道壁障,替萧砚挡下第一波冲击。
“塔主!你不可退!若你退,史将再断!”
萧砚笔锋怒斩,书河如天瀑倾泻,将数千黑魂强行压入新页,焚为金字。
但黑潮无尽,吞噬再燃,不断反扑。
大战间,黑潮中央浮现一尊巨影,那是所有未归魂汇聚的意志。
它声音冷漠如铁:
“萧砚,你以为能记下所有,却忘了——并非所有人愿被记。”
萧砚咬牙,笔锋颤抖,却仍然执着:
“史不是枷锁,史是见证。被记下,才不被遗弃。”
巨影冷笑:“被记下,便失去选择。宁湮灭,亦不书!”
话音落下,黑潮轰然震动,掀起比断渊初裂更恐怖的波涛。
萧砚几欲被吞没,全身血肉烧空,魂火摇曳如烛。
然而在此刻,黑金新页骤然自燃,发出前所未有的烈光。
页上浮现出 一个空行,似在等待。
萧砚明白,那是 属于未归者的行。
但他们是否愿意落笔,却无人可知。
断渊狂啸,全城生死悬于一线。
未归者的咆哮与新页的呼声,交织成震撼天地的对撞。
——魂潮反扑,史页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