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宫外城的夜,被黑焰彻底吞没。
天色不再分明,城墙上原本的金火灯带早已在三个时辰前被扑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碾熄,只剩下幽红的魂光在裂缝中闪烁。
外城的防线已经连退三道。
城垛上的亲卫连箭矢都来不及更换,每一支长箭甫一离弦,就被黑焰中突出的影手折断。怨魂的低啸像潮水般卷上城砖,带着死寂与灼痛的气息,把弓手的耳鼓震得嗡鸣作响。
最先崩塌的是东侧的魂障。
那是一道由七十二名律官持续维持的魂印壁障,本该能撑至天亮。可在黑焰第三次重压之后,魂障中段骤然陷落,像一面被生生撕开的皮鼓,爆出一片灰色魂尘。
灰尘落地,便化作无数细长的魂影,绕开正面冲击,直接从裂缝中钻入外城街巷。
“收线!快收线!”
副律的吼声在东墙上传来,可他的声音立刻被魂潮淹没。那一瞬间,墙头上整整一列弩兵同时被掀翻,跌入黑焰汹涌的下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传出,身形就被吞没成一片无声的灰雨。
南门的焰弩阵也在同时告急。
那里的黑焰形态更为狡诈,它并不正面冲击,而是分化成无数如蛇的焰丝,沿着城砖的缝隙蜿蜒而上。
弩台上的律兵甚至没察觉脚下已被缠绕,等到他们抽刀斩去时,焰丝已如锁链般收紧,将人拖离阵位,直坠向焰潮深处。
江阮立于宫门御道的第一阶,她的目光越过燃焰的护城河,冷冷扫过战线。
“东防全撤,南门弃阵——”她声音不大,却精准地穿透了战场的嘈杂,“——收向御道,重组魂弩三列,不许怨潮逼近宫门三丈。”
副律们急令传下,但撤军的空隙,就像被猛兽嗅到血腥味。
黑焰像在等这一刻。
它没有声响,却带着一种压迫性的冲击,瞬间沿着城门两翼的街巷灌入,像两条凶狠的焰河,直扑御道入口。
御道本是一条笔直的魂石大道,从宫门直通内殿,左右各有七十二步台阶,用来供仪仗列队、祭礼行进。
如今,这条大道成了生与死的分界线——一旦黑焰踏入御道,便等于在宫门口放下了源核的第一道引线。
“御道三列,锁!”
江阮手一抬,宫门两侧早已待命的三列魂弩齐齐发光。
青金色的魂箭带着破空的厉啸,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倒挂的魂网,将逼近御道的黑焰暂时压退。
焰潮被贯穿的地方,涌出大片灰雾,凝成被半截箭杆钉住的魂影,它们扭曲挣扎,发出刺耳的啼声。
可这只是第一波。
更深处的黑焰,在灰雾的掩护下翻卷如浪,缓慢而不容忽视地逼近。
浪峰之上,隐隐浮现出一个庞大的虚影,形似兽,形似人,双眸是两轮垂死的血月,盯住御道尽头的江阮,带着亘古的恨意与觊觎。
萧砚就在她身侧半步,手中刀背敲在刀鞘之上,发出一声清冷的震音。
那是他的宣告——他已做好冲击的准备。
江阮没有看他,只是唇角微抬,极轻地吐出一句:
“它想要试探。”
萧砚闻言,目光更冷,握刀的手微微收紧。
宫门上方的焰光照亮他的半边面庞,黑影与刀光交错,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斩魂之线。
——黑焰的真正攻势,已在御道之外成形。
再退半步,便是焰宫内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