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地笼罩着驻地。
篝火在空地中央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每一张劫后余生的脸庞。
简单的庆功宴正在进行。
虽然没有美酒佳肴,只有烤熟的肉食和本地的一些水果,但气氛却格外热烈。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和紧张,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工人们大声说笑着,议论着白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向刘子阳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敬佩和感激。
是他,揪出了内鬼,化解了危机,让这个项目得以继续下去。
刘子阳坐在篝火旁,安静地吃着东西。
他不太习惯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但看着大家脸上真诚的笑容,心中也微微松动。
(总算…暂时安稳了。)
元灵儿坐在他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后续的安排,比如加强警戒、重新审核人员名单等等,脸上带着执行任务时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与他并肩作战的满足。
苏婉清没有参加热闹的中心。
她坐在稍远一些的树桩上,身上还披着一件刘子阳之前给她的外套。
肩头的伤处依旧隐隐作痛,但比起之前的剧痛和高烧,已经好了太多。
她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篝火旁那个沉静的身影上。
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跳跃,明明灭灭。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棵永远不会被风雨摧垮的青松。
(他救了我…不止一次。)
在缅北那个绝望的牢笼,是他如神兵天降。
在非洲这蛮荒之地,身受重伤、意识模糊时,是他不顾危险,穿越枪林弹雨,送她去部落求医。
今天,又是他,在叛徒狗急跳墙的瞬间,用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
每一次,都在她最无助、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如同藤蔓,在心底悄然滋生,缠绕,越来越紧。
不仅仅是感激,也不仅仅是依赖。
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悸动和吸引。
庆功宴渐渐散去。
工人们带着满足和疲惫,各自返回营房休息。
元灵儿也被副手叫去,处理赵志明留下的烂摊子和后续安防事宜。
篝火旁,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在夜风中明灭。
苏婉清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站起身,朝着独自坐在那里、望着星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刘子阳,缓缓走去。
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刘子阳转过头,看到她,微微有些诧异。
“苏工?还没休息?伤口还在疼?”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婉清摇了摇头,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
夜晚的凉意让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
两人一时无话。
只有非洲草原特有的虫鸣,如同潮水般起伏。
“谢谢你,刘先生。”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又一次…救了我。”
刘子阳笑了笑,笑容在星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职责所在,不用客气。”
(职责所在…)
苏婉清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真的…只是职责吗?
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
星光不算明亮,但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着点点微光,也映着她的影子。
“对我来说,不只是职责。”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每一次,你都像一道光。”
刘子阳微微一怔。
他能感受到她话语里不同寻常的分量。
(她…)
没等他想清楚,苏婉清已经做出了更加大胆的举动。
她忽然倾身向前。
带着草药清香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一个轻柔而带着些许凉意的吻,如同羽毛般,落在了他的唇上。
很轻,很快,一触即分。
却像一道电流,瞬间窜过两人的四肢百骸。
刘子阳身体僵住,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她…亲了我?)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近在咫尺的、微微颤抖的睫毛,以及她脸上迅速蔓延开来的、如同晚霞般的红晕。
苏婉清迅速退开,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带着豁出去的颤抖和一丝羞怯:
“这…这是谢礼。还有…我…我的心意。”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猛地站起身,几乎是逃跑般,快步朝着自己的营房走去,背影带着落荒而逃的仓促。
夜风拂过,带来她身上残留的、淡淡的草药和女性馨香混合的气息。
刘子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
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和冰凉触感,却仿佛烙印般清晰。
他抬手,有些茫然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这…)
他并非不懂男女之情。
只是长久以来,他的世界被任务、战斗、责任和失去战友的痛楚所填满。
感情,对他而言,是一种近乎奢侈和遥远的东西。
唐晓柔是他承诺要守护的温暖,是责任,也是心灵的慰藉。
元灵儿是吵吵闹闹的搭档,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宋雨霏是若有似无的倾慕,是复杂社会关系的交织。
而苏婉清…
这个成熟、知性、冷静,却在生死边缘被他一次次拉回来的女人。
这个吻,和她那句“我的心意”,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
(我…)
他望着苏婉清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有一点意外,有一点无措,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篝火的余烬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
草原的夜,更深了。
而某些悄然改变的东西,如同埋入土壤的种子,已经开始了它无声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