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指尖收紧,裂纹遍布的徽记边缘硌着皮肤。管道深处的黑暗凝滞厚重,阿哲监测到的信号脉冲残影在规则之瞳的余感中留下一道灼热的刻痕,指向下方更深的土层。那不是母巢溃散的能量余波,更像是一把钥匙转动了尘封巨锁的第一道齿轮。
“信号源深度?”苏婉的声音从上方洞口传来,伴随绳索摩擦声,她带着两名队员正快速降下,战术靴踩在倾斜的管壁上发出沉闷声响。
“无法精确定位!”阿哲的回应带着设备过载的嘶嘶杂音,“脉冲持续时间太短,穿透了现有探测设备的极限深度!但信号编码结构……我从未见过,数据库里最接近的匹配记录是……是档案里标记为‘大坍塌’前期的一些零散数据碎片,吻合度不到百分之七,但基础规则语法有相似性!”
“大坍塌”三个字让管道内的空气骤然凝固。铁砧检查弹匣的动作停顿,夜枭调整头盔摄像头的手指微微收紧。连苏婉落地时的动作都显出一丝不常见的沉重。
那不仅是历史书上的灾难名词,更是所有处理规则畸变事件人员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现实规则曾接近彻底崩坏的证明。
林烨没说话,弯腰从尚未完全冷却的母巢核心残渣中又刮下几片样本,装入密封袋。他的规则之瞳望向脚下,视觉无法穿透混凝土和岩层,但那种被触动后的、极其微弱的、非母巢亦非建造师的规则“余震”,像蛛丝般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感知底层。这东西比建造师的技术更……古老,更底层。
“先撤离。”苏婉打破沉默,声音恢复决策者的冷静,“全面扫描这片区域,从地质结构到规则背景辐射。阿哲,调动所有可用卫星和深地探测资源,我要知道这下面到底埋着什么。所有人,保持最高戒备,此地暂时划为禁区。”
回程的路压抑无声。穿过废弃厂区,午后的阳光刺眼,照在生锈的管道和杂草上,与地下世界的诡异惨烈形成割裂对照。支援小队在外围拉起更宽的警戒线,穿着全封闭防护服的技术人员开始架设大型探测设备。
管理局地下基地,第五特殊拆迁办公室。气氛凝重。
那颗布满裂纹的徽记被放置在分析台中央的力场约束器内。阿哲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飞舞,几十个屏幕同时滚动着数据流和结构模型。
“徽记内部规则结构损坏严重,但残留信息确认,这是‘违章建造师’组织内部较高级别的身份标识,可能对应区域负责人或技术核心。”阿哲调出一个能量残留频谱放大图,“看这个波动模式,与之前所有回收的徽记都不同,它……不仅在标识身份,更像是一个微型信标,持续向某个遥远源头发送极其隐蔽的定位和数据流信号,直到被破坏。”
“他们在监控自己的‘工地’。”苏婉盯着频谱图。
“不止。”阿哲切换画面,调出深地信号脉冲的波形分析,“关键是那个脉冲。我尝试了所有已知的规则编码模型进行反向解析,都失败了。它的基础逻辑……非常原始,非常……粗暴。就像是用石头刻下指令,而不是编程。但它蕴含的规则能级高得吓人。”他放大波形的一个片段,“看这里,这个震荡频率,与我们目前理解的任何规则力量运作方式都不同,更接近……接近某种自然现象,比如地磁逆转或者板块挤压时释放出的、纯粹的物理规则应力。”
“自然现象?”铁砧皱起眉,“你是说,地底下自己长了个会发信号的玩意儿?”
“或者是, something was built to tap into that natural phenomenon long, long ago.” (或者,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什么东西被建造出来,是为了利用那种自然现象。)阿哲下意识用了外语,随即反应过来,“抱歉,意思是,这可能是一个远古的、利用地脉规则能量的装置,或者……一个被规则应力自然形成的‘结构’。母巢的崩溃,像是一次足够强的地震,意外把它激活了一瞬。”
林烨靠在墙边,听着分析,目光落在分析台上那枚徽记。规则之瞳过度使用的酸痛感仍在颅内隐隐作痛,但吸收了大量规则源质后,一种更清晰的感知正在沉淀。
他能模糊感觉到,阿哲说的“自然现象”方向可能接近真相。那脉冲不像建造师那样充满人工雕琢的意志,更像是一种沉寂了亿万年的、冰冷的、宏大的“存在”被打扰后无意识的“翻身”。
“如果下面真有东西,”林烨开口,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比建造师还老,那帮到处盖违章建筑的,知道自家工地底下埋着祖宗吗?”
这个问题让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苏婉走到城市地图前,手指划过化工厂区域,眼神锐利:“两种可能。一,建造师知道,他们选择在那里激活母巢并非偶然,可能试图利用或控制下面的东西。二,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违建’意外触及了更危险的存在。”她转向阿哲,“优先级调整。全力分析脉冲信号的所有特征,尤其是其与已知‘大坍塌’数据的任何潜在关联。同时,我要‘违章建造师’所有已知活动地点与地质构造、历史规则异常点的交叉分析报告。”
“明白!”阿哲立刻投入工作。
林烨走到装备柜前,开始拆卸、清洁冲击钻。钻头磨损严重,需要更换。金属部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需要让双手动起来,帮助思考。地下深处的信号,建造师的真实目的,“大坍塌”的阴影……碎片很多,但缺少关键的连接点。
“你觉得是什么?”苏婉走到他身边,声音压低。
林烨将一枚新的合金钻头卡入卡槽,拧紧。“不管是什么,藏在那么深的地方,被碰一下就有这么大反应,肯定不是欢迎邻居串门的类型。”他抬起眼,看向苏婉,“得做好拆更大、更老违章建筑的准备。说不定,得挖地基。”
苏婉点头,眼神里是同样的凝重。摧毁一个母巢只是战术胜利,但地脉深处那声未知的回响,预示着战略层面的局势已彻底改变。
办公桌上的内部通讯灯闪烁,传来局长的直接指令:“苏婉主任,林烨主任,立即到简报室。最高优先级。”
林烨将保养好的冲击钻挂回工具架,拍了拍沾满油污的双手。
“走吧,”他对苏婉说,“看看领导又有什么‘好’活儿派给咱们拆迁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