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中,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蓝鸢眉心那枚冰莲印记绽放出的湛蓝光芒,已不再是简单的灵力波动,而是化作了一道实质性的光柱,冲破矿道顶部堆积的冰层与岩石,与外界苍茫的冰原苍穹隐隐相连。光芒所及之处,冰壁上的万千晶矿与之同频共振,发出嗡嗡的清鸣,如同整片沉睡的永冻之地,正在回应一位真正王者的召唤。
被这光芒笼罩的纪寒川,身躯猛地一颤。他手中的霜天戟发出低沉的悲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臣服的战栗。他那双能洞察一切水系灵力流动的永冻之瞳,此刻映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一股源自脚下大地、纯粹到极致的古老冰原法则之力,正通过蓝鸢的身体弥漫开来,其层级之高、权能之重,竟让他这位东川正统国主都感到一阵源自血脉深处的压制与敬畏!
“这是……传说中的寒冰风雪本源之力?” 纪寒川单膝几乎不受控制地微微弯曲,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沙哑,“东川王室历经多少代,只在最古老的预言和破碎的壁画中见过只言片语……那是唯有得到冰原意志彻底承认的‘冰雪共主’才有可能触及的领域……她怎么会……”
此刻的蓝鸢,已缓缓悬浮离地数尺。她周身的淡蓝灵气旋涡变得凝实,化作片片流转的冰晶花瓣,托举着她。脚下每踏出一步,便有一朵晶莹剔透、脉络分明的冰莲在虚空中凝结绽放,成为她的阶梯。她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凝结出细小的六棱霜花,双眸虽然睁开,却已不是平日的清澈温柔,而是映照着万里冰川与亘古风雪的圣洁与空灵,仿佛承载了整个冰原的记忆与意志。
她抬起手,指尖并未指向任何一只恶灵,只是轻轻对着虚空,吐出一个字:
“清。”
声音不大,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冰原上第一缕春风,又似亘古寒夜里唤醒晨曦的钟声。
那个字化为有形的淡蓝色波纹,以她为中心,无声无息却迅疾无比地扩散开来,掠过整个战场。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正在疯狂攻击的恶灵,无论是凶悍的冰骨巨蜥、诡谲的霜魂幽影,还是残存的冰髓魔蛛,在被这淡蓝色波纹触及的刹那,动作骤然僵住。它们眼中疯狂的红光或幽蓝的戾气,如同被清水洗涤的墨迹,迅速褪去、消散。
紧接着,它们狰狞的形态开始崩解、重塑!
冰骨巨蜥外覆的坚硬冰甲和骨刺如冰雪消融,庞大的身躯急速缩小,还原成一只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覆盖淡蓝色细鳞、眼神懵懂清澈的冰原小蜥蜴,瑟缩地趴在冰面上。
霜魂幽影那扭曲不定的森白雾气迅速收敛凝实,最后化作一片片边缘带着冰晶、形状各异的美丽霜花,轻盈地飘落在地,闪烁着微光。
冰髓魔蛛可怖的形体分解,化作几只毛茸茸、通体雪白、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冰蛛,茫然地移动着纤细的步足。
不过呼吸之间,所有充满攻击性的高阶恶灵,全部被净化、还原成了它们未被污染前的、冰原上最原始弱小的生灵形态!矿道内令人窒息的暴戾与杀气荡然无存,只剩下纯净的冰雪气息和那些“新生”小动物们细弱的声响。
与此同时,那股弥漫在空气中、一直隐隐压制慕珩神龙之力的极寒法则排斥感,也在蓝鸢那声“清”字之后,如潮水般退去。慕珩只觉得周身一轻,体内原本滞涩的神龙之力重新奔腾流转,甚至因为周围骤然变得“友好”起来的冰系灵气环境,而显得更加凝练。他手臂伤口处的冰冻麻痹感也随之减轻。
而纪寒川和纪寒云的感受则截然相反。蓝鸢释放的这股力量,对他们这些身负东川冰系血脉的人而言,非但毫无压制,反而如同最强的增幅!纪寒川感觉自己的暴风雪领域控制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威力至少提升了三成;纪寒云书写《寒玉帖》时,指尖凝聚的冰灵之“墨”也变得更加精纯充沛。
“这不仅仅是寒冰风雪的本源之力……” 纪寒云看着眼前神迹般的净化景象,苍白的脸上满是惊叹,他敏锐地感知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还完美融合了潇淇身为南国圣女的极致净化与治愈之力!将毁灭性的冰原法则,化作了创造与复苏的伟力……太不可思议了!” 这种将高阶恶灵直接“打回原形”、彻底净化其核心污染的能力,远超寻常的驱散或击杀,堪称神迹。
然而,极致的绽放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消耗。
当最后一丝邪恶气息被净化,最后一只小冰蛛茫然爬开,蓝鸢周身那浩瀚神圣的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眉心的冰莲印记光芒骤熄,恢复成平常淡淡的纹路。她脚下凝结的冰莲阶梯寸寸碎裂,悬浮的身体一软,眼眸中的冰川风雪幻象消散,重新变回原本的清澈,却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向后坠去!
“潇淇!”
“潇淇!”
两声急切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慕珩不顾自己手臂上刚刚止血的伤口传来的剧痛,也顾不得方才力量恢复的畅快,身形化作一道金色残影,以最快速度扑向那坠落的身影。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道银灰色的身影——纪寒川,也凭借对冰雪环境的敏锐掌控,瞬移般出现在蓝鸢身侧,伸出手臂。
电光石火之间,还是慕珩快了一线,在蓝鸢即将触及冰面的前一刹,稳稳地将她接在了怀中。纪寒川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指尖微微蜷缩,最终缓缓收回,永冻之瞳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黯然,随即又被深深的担忧覆盖。
“潇淇!潇淇!” 慕珩紧紧抱着蓝鸢,感受到她身体异常冰凉,气息微弱,心脏几乎揪紧,连声呼唤,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却毫无反应。
蓝灼迅速检查了周围,确认那些被净化还原的小生灵已无威胁,暂时没有新的恶灵出现。她强压下对姐姐的担忧,果断道:“现下威胁暂时解除,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带阿姐回雪魄城救治!” 她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画着精致凤凰纹路的木符——凤凰木符,指尖运起一丝火凤灵力,迅速将蓝鸢昏迷、急需南国古老医治秘法的信息烙印其中。
“青木长老,玄清子师父,请速示下救治之法!” 她低声祝祷,木符瞬间化作一道金红色的流光,无视厚重冰层与遥远距离,朝着南国的方向疾射而去,速度快到在空气中留下灼热的气息。
“走!” 慕珩再无迟疑,小心翼翼地将蓝鸢打横抱起,用自己的斗篷将她紧紧裹住。纪寒川沉默地在前方引路,永冻之瞳全力运转,扫清一切可能的障碍与寒气陷阱。纪寒云护在万俟婉婉身侧,万俟澈与蓝灼断后,雪灵狼群忠诚地环绕在慕珩周围,一行人带着昏迷的蓝鸢,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矿道外、向着雪魄城的方向疾行。
冰窟重归寂静,只留下那些茫然的小生灵,以及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莲香与净化余韵。而一场与时间赛跑、关乎蓝鸢安危的救治,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