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突破带来内心笃定的余韵尚未完全平息,小林时雨便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检验”。
四番队内部每季度会举行一次高阶席官联合演练,旨在提升复杂战地环境下的协同救治与应急能力,往常这种演练更多是流程性的配合与技能展示,卯之花通常只是坐镇观看,偶尔点评。
但这一次,情况明显不同。
演练进行到一半,模拟“遭受突发虚群冲击,大量伤员同时涌现”的高压场景时,众席官正按预案分组配合,忙而不乱。
端坐于观摩席的卯之花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了正在利用「迟滞之域」巧妙分割“危重伤员区”、同时用「溯观」快速甄别伤势优先级的小林时雨身上。
“演练暂停。”卯之花温和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让略显嘈杂的演练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停下动作,不解地看向队长。
卯之花缓缓起身,步履优雅地走入演练场中央,目光依旧落在小林时雨身上,嘴角噙着一丝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常规的协同演练,想必诸位已十分熟练。今日,我想增加一点变动。”
她顿了顿,继续道:“小林四席,你上前来。”
小林时雨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他依言走出队列,来到卯之花面前数步处站定,躬身行礼:“队长。”
“不必紧张。”
卯之花语气温和,却抬手示意旁边的队员递过来两柄未开刃的练习用长刀,“你的‘时溯疗法’日益精进,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把控也颇有独到之处。今天我想亲自感受一下,你将这份‘把控力’,融入实战本能后,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她拿起其中一柄练习刀,姿态娴静自然,仿佛只是要品评一番刀剑本身。
但在场所有高阶席官,包括虎彻勇音和山田清之介,都瞬间屏住了呼吸!卯之花队长亲自下场“指导”一名四席?!这在四番队历史上都极为罕见!
小林时雨也感到一阵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隐隐的兴奋。这是卯之花队长在用她的方式,对他最近的“变化”进行确认,也是在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向四番队内部、乃至可能关注此处的某些目光,传递某种信号。
“是,请队长指教。”他深吸一口气,接过另一柄练习刀,眼神变得沉静专注。既然要“感受”,那他也不再打算藏着掖着那些源自“神意”的战斗本能。
没有多余的废话,卯之花手腕轻转,练习刀以一个看似平平无奇、却仿佛封死了所有闪避角度的轨迹,直刺而来。
这一刀没有任何灵压爆发,纯粹是技巧与意境的体现,却让旁观的虎彻勇音等人感到一阵心悸,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刀,而是一片悄然笼罩而来的血海。
小林时雨动了。
他没有硬接,也没有慌乱后退。
在卯之花出刀的刹那,他那经过无数次“观河”和实战锤炼、近乎预知般的“察势”本能便已启动。
脚下步伐如行云流水,以毫厘之差侧身滑步,手中练习刀并非格挡,而是顺着对方刀势的薄弱处,如同灵蛇般“贴”了上去,一触即走,试图带偏其发力轨迹。
“咦?”卯之花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手腕微沉,刀势随之生变,由直刺化为横斩,如海浪拍岸,范围更广,后招绵延。
小林时雨身形再变,动作依旧简洁高效,甚至有些“赖皮”。
他时而如鬼魅般切入刀势转换的间隙,打出刁钻的反击;时而又能未卜先知般提前半步感知到危险的剑路,以最省力、最出乎意料的方式规避。
他的“天道流”本能与初步掌握的、对时间流速的微观感知完美结合,让他总能出现在最让对手难受的位置,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更让旁观者目瞪口呆的是,小林时雨偶尔在格挡或闪避的瞬间,会下意识地动用极其精微的「迟滞之域」效果,将时间凝滞的意念凝聚于刀锋接触的一点,或自身移动的方寸之地,使得卯之花本应连绵不绝的后续变化,出现了一丝的“顿挫”。
同时也会利用「溯观」的感知延伸,去“阅读”卯之花刀势中残留的上一瞬的“势”,从而预判下一瞬的可能流向。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斩术切磋的范畴,近乎一种对“战斗节奏”乃至“时间片段”的微观掌控与博弈!
场中两人身影交错,练习刀碰撞之声并不密集,却每一次都让人心头一跳。
卯之花的剑术如同深不见底的大海,浩瀚、森然,蕴含着无尽的变化与杀机,小林时雨则像海上一叶精通所有洋流与风向的扁舟,看似惊险万分,却总能在滔天巨浪中找到那一线生机,甚至偶尔还能借力打力。
虎彻勇音看得目眩神迷,小嘴微张,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层面的交锋,山田清之介的镜片后,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小林时雨的每一个动作,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又一次精妙的切入被卯之花以更胜一筹的底蕴和变化从容化解后,卯之花的刀尖,如同穿越了空间,轻轻点在了小林时雨持刀的手腕上。
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道传来,小林时雨手中的练习刀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切磋,到此为止。
小林时雨后退几步,微微喘息,额角见汗,但眼神明亮,卯之花远未尽全力,自己更是被全面压制,但这场指导的意义,本就不在胜负。
卯之花收刀而立,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但看着小林时雨的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更深邃的了然。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演练场:
“很好。”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并且,开始懂得如何将那份独特的‘韵律’,融入每一次呼吸与步伐之中。”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仍处于震撼中的席官们,最终落回小林时雨身上,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记住这种感觉。在需要的时候,信任它,使用它。这是你立足于世的根本。”
说完她不再多言,将练习刀交还队员,转身优雅地离开了演练场,留下身后一片压抑的惊呼与无数道投向小林时雨的目光。
小林时雨弯腰捡起自己的练习刀,轻轻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场短暂的“指导”,是卯之花队长对他实力突破的确认,是对他道路的认可,更是一次无声却有力的宣告,向四番队,也向所有关注着他的人宣告:小林时雨,已非只是一个出色的治疗师,还是一个斩术高手。
他抬头望向卯之花离开的方向,心中一片清明。
“节奏吗?”他低声重复,嘴角微扬,“看来,是时候试着谱写属于我自己的‘编年史’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