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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小队带回的情报与那柄工艺更精良的青铜短剑,如同一声尖锐的警哨,彻底驱散了黑山联盟内部残存的任何侥幸心理。
竞赛已经开始,时间不再是奢侈品,而是生存的筹码。
“十天路程……他们很可能已经在准备南下了。” 江灼在紧急议事会上,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个代表“燃山族”主力休整的大河湾位置,“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此前关于“隐忍”还是“出击”的争论,在冷酷的现实面前迅速统一。
联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战时总动员状态。
整个黑山驻地及其周边,仿佛化作一个庞大而喧嚣的原始工业复合体与军事堡垒的结合体。
技术的飞跃在压力下加速。
在默老人的主持和技术小组夜以继日的努力下,青铜冶炼工艺取得了关键突破。
他们通过反复试验,大致确定了铜锡比例在九比一左右时,能得到硬度与韧性兼顾的优良青铜。
改进后的复合式鼓风系统(由四人同时踩动多个皮囊,通过陶管汇聚风力)使得炉温能够稳定地达到熔炼要求。
一座座改进型竖炉在驻地核心区域(被严格划为禁区,由双重栅栏和忠诚卫戍队把守)拔地而起,日夜不停地吞吐着矿石与木炭,喷吐着浓烟与火焰。
叮当作响的不再是简单的石器打磨,而是对青铜铸件进行热锻和冷加工的锤击声——工匠们发现,经过反复锻打和局部淬火(迅速浸入水中),青铜武器的硬度和锋利度还能进一步提升。
第一批真正具备实战价值的标准化青铜矛头被铸造出来,统一形制,带有銎孔,可以牢牢绑缚在长木杆上。
紧接着是更多的短剑、斧头,甚至尝试制作保护前臂的青铜护腕。
技术的扩散被严格控制,核心的配料、熔炼和热处理技术只掌握在以默为首的、经过严格筛选的黑山核心工匠小组手中。
资源的榨取与后勤的极限。
西山部的战士几乎全员投入了矿产的护卫与运输,开辟出相对安全的“矿石之路”。
森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大片区域的树木被砍伐用于烧炭,引发了草叶的深深忧虑——长期下去,燃料将难以为继。
她不得不组织起规模空前的采集和农耕队伍,甚至尝试在更远的、未被开发过的林间空地进行“火耕”,以扩大块茎作物的种植面积,应对急剧增长的食物需求。
渔水部则承担了更多的鱼类捕捞和贝类采集任务,他们的藤网和陷阱技术也被应用到驻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上。
军事编制的革新与融合。
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江灼意识到,单纯依靠临时拼凑的联军是不够的。
在征得三位首领同意后,他对联盟的军事力量进行了初步整编:
· 从三部落中精选出最强壮、最勇敢、并对联盟最忠诚的三十名战士,组成了 “青铜之矛”重甲队。
他们优先配备全身性的皮甲(由缴获和紧急鞣制的厚皮制作)、镶嵌了青铜片的护腕,以及最主要的武器——青铜长矛。
这支队伍由坚直接指挥,将是未来决战中撕开敌阵的尖刀。
· 原有的黑山卫戍队扩充至五十人,作为 “常备军” ,装备混合了青铜武器和精良石器,负责日常警戒、训练和作为战略预备队。
· 西山部的战士以其勇武,主要编为 “突击斧兵” ,装备改进的厚重石斧(部分刃口镶嵌了青铜)和投掷短矛。
· 渔水部的战士则作为 “游击猎手” ,利用其灵活性和对陷阱的精通,负责外围侦察、骚扰和利用地形进行非对称作战。
所有战士在日常训练和驻扎时,开始有意混合编组,强化“臂环认同”,并通过联合演练,磨练协同作战能力。
然而,高速运转的机器难免产生摩擦。青铜武器分配的不均(优先“青铜之矛”和黑山常备军)、繁重劳役带来的疲惫、以及部落间固有的习性差异,都在暗处滋生着不满的藤蔓。
西山部一些年轻战士抱怨成了“运石头的驮兽”,渔水部则有人觉得自己的贡献被低估。
江灼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潜流。他知道,技术的纽带和生存的压力还不够,需要更深刻、更无法分割的联结。
于是,在一个青铜矛头成功量产百柄的夜晚,江灼向屠、峰、波三位首领提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建议。
“三位首领,我们的联盟始于生存的威胁,固于共同的利益。但要面对‘燃山族’这样的强敌,要走得更远,我们需要比利益更牢固的纽带。” 江灼的目光扫过三人,“我们需要……血脉的融合。”
他提议,在即将到来的丰收祭典上(尽管备战紧张,但必要的仪式能凝聚人心),由三位首领带头,促成一批三部落间的联姻。
同时,选拔各部落最聪慧的孩童,无论男女,组成一个 “联盟学堂” ,由他、默、草叶以及各部落长者共同教导,
内容涵盖文字(江灼开始系统整理简化符号)、计数、部落历史、以及……未来的技术原理。
让下一代的认知从开始,就建立在“联盟”的框架内。
联姻融合当下,学堂塑造未来。
这个提议石破天惊。部落时代,血脉是最核心的认同与壁垒。
联姻意味着信任的终极托付,而将孩童集中教导,更是将部落的未来交给了联盟。
窝棚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火光在三位首领脸上跳跃,映照出他们内心的剧烈挣扎。
最终,屠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峰和波:“我之子,烈,已到成婚年纪。若峰首领之女或波首领之女不弃,我愿求娶。”
这近乎是首领的质子行为,展示了黑山最大的诚意。
峰紧握着拳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江灼,又看向屠,最终重重一顿首:
“好!我峰,愿将幼女嫁给烈!我西山部的未来,就绑在黑山这辆战车上了!” 他选择了彻底的投靠。
波首领深吸一口气,他的部落最弱,此刻已无更多选择余地。
“我……我之长女,愿与西山部石爪结亲。我部孩童,愿入学堂。” 他选择了与西山部加强联系,同时拥抱未来。
这一刻,以联姻和共同教育为象征,松散的部落联盟,开始向着一个真正的、血脉与文化逐步融合的部落共同体迈进。
消息传出,在三部落中引起了巨大震动。有欢呼,有忧虑,有对未知的恐惧,但也有对更强凝聚力的期盼。
就在联姻事宜紧张筹备,第一批孩童开始聚集在江灼划出的“学堂”空地上,跟着他用木棍在沙盘上刻画最初的字形时,前沿的侦察送来了最紧急的军情——
“燃山族”主力,已经拔营,正沿着河道,浩浩荡荡地向南而来!先头部队,预计五日内即可抵达鹰嘴涧!
战争的阴云,终于汇聚成了即将倾泻的暴雨。
江灼站在初具规模的熔炉区旁,听着风箱的呼啸,看着手中寒光闪闪的青铜矛头,对身旁的坚和三位首领沉声道:
“该来的,终究来了。这一次,我们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战,更是为了我们刚刚诞生的……共同体而战。”
熔炉之火映天红,血脉新盟砺剑锋。
黑山,这个在危机中催生出的奇异造物,即将迎来决定其生死存亡的终极考验。
(第六世界,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