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黑寡妇谷笼罩在淡灰色的瘴气中，气氛比往日凝重许多。
谷口方向，肉眼可见的蜘蛛网比昨日密集了数倍，层层叠叠如白色的死亡帷幕，在晨风中微微颤动。偶尔有飞虫撞上，瞬间被黏住，挣扎几下就被潜伏在暗处的黑寡妇蛛拖走。
谷内修士明显减少了活动，大部分洞府都紧闭着，只有少数几个胆大的还在溪边取水，但动作匆忙，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林衍站在洞口平台，通幽之眼缓缓扫过山谷。
“黑心叟那边已经联络好了。”冷面从下方跃上，“四个筑基初期，八个炼气后期，分别埋伏在谷口两侧的乱石堆和树林中。他们答应听你号令，以三声短促的鹰哨为号，同时出手。”
“石坚师徒呢？”
“按你的吩咐，他们今天一早就去了谷底最南端的‘蛇窟洞’，那里位置隐蔽，易守难攻，洞口我已经布下幻阵。”冷面顿了顿，“石坚让我转告你，若此战得胜，他们师徒三人愿誓死追随。”
林衍微微点头。石坚虽是散修，但能在枯骨荒原边缘采到血玉参，说明对这片区域极为了解，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我们的陷阱布置得如何？”
“谷口到我们洞穴这一段，共设了十二处陷阱。其中四处是冰魄寒潭符——雨薇将冰魄之力封入特制符箓，埋在地下，一旦触发会爆发寒气冻结十丈范围。六处是混沌腐蚀符，你的魂力烙印后，这些符箓爆发的混沌灵力能腐蚀法器护甲。还有两处是毒刺陷坑，里面插着淬了黑寡妇毒液的木刺。”
冷面指着下方几个隐蔽位置：“另外，我在谷口通道最窄处设了‘断龙石’机关，必要时可以炸塌两侧岩壁，封死通道。”
“很好。”林衍转身看向洞内，“雨薇，你的‘冰魄剑阵’准备得怎样了？”
秦雨薇从调息中睁开眼：“三柄冰魄飞剑已温养完毕，可布下‘三才冰魄阵’，困住筑基中期一炷香时间。但需要有人牵制，我才能从容布阵。”
“牵制交给我。”林衍眼中闪过冷光，“毒牙的人若来，那个筑基五层的首领我来对付。”
“太冒险了！”叶老急道，“你才筑基三层，魂印初成，对上筑基五层……”
“我有把握。”林衍打断他，“别忘了，我修炼的是混沌功法，灵力品质远高于同阶。加上魂印和苍白号角，未必不能一战。而且……”
他望向谷口方向：“毒牙的人不会想到，我们会主动出击。出其不意，就是最大的优势。”
莫道友叹息：“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们便舍命陪君子。我和叶老虽然修为不高，但拖住一两个筑基初期还是做得到的。”
“你们的任务是守住洞穴，保护雨薇布阵。”林衍正色道，“此战关键，在于迅速斩杀或重创对方的筑基中期。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剩下的乌合之众自会溃散。”
众人又商议了细节，直至正午。
午时刚过，谷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那是黑心叟安排在谷外的眼线发出的警报！
“来了！”林衍低喝。
众人立刻各就各位。秦雨薇盘坐在洞内中央，三柄冰晶飞剑悬浮在身前，剑身嗡鸣。叶老和莫道友守在洞口两侧，法器在手。冷面隐入洞口上方的阴影中。
林衍则跃下平台，几个起落来到谷口附近的一处高坡，隐藏在一块巨石后，通幽之眼望向谷外。
约莫两里外的山道上，一行十五人正快速朝黑寡妇谷行进。
为首的是个穿着暗绿色长袍、面容阴鸷的中年修士，筑基五层修为，腰间挂着一串毒牙项链——正是毒牙老鬼！
他左侧是个独眼壮汉，筑基四层，背负双刀。右侧是个干瘦老者，筑基四层，手中拄着一根蛇头拐杖。
后面跟着十二个修士，六个筑基初期，六个炼气后期，个个眼神凶悍，杀气腾腾。
“果然倾巢而出。”林衍心中冷笑，“看来毒牙老鬼是铁了心要立威了。”
队伍很快来到谷口。
看到谷口密密麻麻的蛛网，毒牙老鬼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蜘蛛？黑寡妇林的蜘蛛发疯了？”
独眼壮汉咧嘴笑道：“管他呢，正好抓几只回去炼毒。老大，直接杀进去？”
“不急。”干瘦老者眯着眼，“谷内情况不明，先派人探路。”
毒牙老鬼点头，指了指两个炼气后期的修士：“你们俩，进去看看。小心点，有动静立刻发信号。”
两个修士应了一声，小心翼翼踏入谷口通道。
他们刚走出十几步，突然脚下一软——
轰！
冰蓝色的寒光爆发！地面炸开，寒气如潮水般扩散，瞬间将两人冻成冰雕！正是秦雨薇埋设的冰魄寒潭符！
“有埋伏！”独眼壮汉怒喝。
毒牙老鬼眼中寒光一闪：“雕虫小技！继续进！我倒要看看，黑寡妇谷的杂碎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亲自走在前面，筑基五层的灵力护罩展开，将沿途的蛛网和可能存在的陷阱全部震碎。
队伍继续深入。
又走了五十丈，前方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个丈许宽的陷坑，坑底毒刺密布！两个反应稍慢的炼气修士跌入坑中，惨叫几声便没了声息。
“混账！”毒牙老鬼暴怒，蛇头拐杖一挥，一道绿色毒雾扫向前方，将沿途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又触发了几处陷阱，但都被他的灵力护罩挡住。
连续损失四人，毒牙的队伍谨慎了许多，行进速度慢了下来。
林衍在高坡上静静等待，直到毒牙的队伍完全进入谷口通道，来到最狭窄的一段——
就是现在！
他吹响了三声短促的鹰哨！
“杀！！！”
两侧乱石堆和树林中，突然冲出十二道身影！正是黑心叟集结的人马！
同一时间，林衍从高坡一跃而下，墨云杖直指毒牙老鬼：“毒牙！受死！”
毒牙老鬼不惊反笑：“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找死！”
他蛇头拐杖一挥，绿色毒雾化作三条巨蟒，扑向冲来的敌人！
但林衍早有准备，苍白号角出现在手中——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山谷！
这一次，林衍不仅注入混沌魂力，更将初成的混沌魂印之力融入号角声！
音波所过之处，毒雾巨蟒竟如遇克星，剧烈扭曲、溃散！号角声对毒功似乎有特殊的克制效果！
“什么？！”毒牙老鬼脸色一变。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林衍的墨云杖已至眼前！
“混沌——破虚！”
杖尖爆发出灰黑色的混沌灵力，如针尖般刺向毒牙老鬼的灵力护罩！
咔嚓！
护罩出现裂痕！
毒牙老鬼大惊，急忙后撤，同时袖中射出三道毒针！
林衍不闪不避，通幽之眼精准捕捉到毒针轨迹，墨云杖一挥，将毒针全部击飞。杖身与毒针接触时，混沌灵力将毒针上的灵光腐蚀，毒针落地时已经黯淡无光。
“你这功法……”毒牙老鬼死死盯着林衍，“有古怪！”
“还有更古怪的！”林衍不给喘息之机，魂刺发动！
无形魂力直刺识海！
毒牙老鬼闷哼一声，识海剧痛，动作慢了半拍。
趁此机会，林衍再次催动号角，这次的目标不是毒牙老鬼，而是谷口两侧岩壁上的蜘蛛巢穴！
呜——！！！
号角声带着“驱赶”和“激怒”的意志！
霎时间，数百只黑寡妇蛛从巢穴中涌出，如黑色潮水般扑向毒牙的队伍！
“蜘蛛疯了！保护老大！”独眼壮汉挥舞双刀，刀光如轮，将靠近的蜘蛛绞碎。
但蜘蛛太多，而且不少是二阶妖兽，喷吐的蛛网黏性极强，带有剧毒。几个炼气修士瞬间被蛛网缠住，毒牙咬中，惨叫着倒下。
场面一片混乱！
黑心叟率领的人马趁机猛攻，与毒牙的筑基修士战在一起。
林衍则死死缠住毒牙老鬼，不让他有机会指挥队伍。
“小子，你彻底激怒我了！”毒牙老鬼眼中凶光大盛，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蛇头拐杖上！
拐杖上的蛇头猛地睁开双眼，射出两道绿光！
绿光所过之处，岩石腐蚀，草木枯萎，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声响！
林衍不敢硬接，身形急退，同时墨云杖点地，混沌灵力化作一面灰黑色盾牌挡在身前。
嗤——！
绿光击中盾牌，剧烈腐蚀！盾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但林衍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再次吹响号角，这次的目标是那只隐藏在蜘蛛群中的蛛后！
呜——！！！
号角声中蕴含着“仇恨”“愤怒”的意念，全部指向毒牙老鬼！
蛛后八只复眼瞬间赤红，它认出了毒牙老鬼的气息——正是昨天在林衍号角下被迫后退的耻辱记忆，此刻全部转化为对这个新目标的杀意！
嘶——！！！
蛛后发出尖锐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如战车般冲向毒牙老鬼！沿途的小蜘蛛纷纷让路！
“畜生找死！”毒牙老鬼挥杖迎击。
蛇头拐杖与蛛后的前肢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毒液与毒雾四溅！
林衍趁机脱离战圈，目光扫向整个战场。
黑心叟对上了那个干瘦老者，两人都是用毒高手，毒雾弥漫，一时难分胜负。独眼壮汉被三个筑基初期围攻，虽然勇猛，但也渐落下风。
毒牙的筑基修士剩下四个，被黑心叟的人马和蜘蛛群围攻，苦苦支撑。炼气修士已经死伤殆尽。
大局已定！
但林衍知道，必须尽快解决毒牙老鬼，否则一旦他拼命，后果难料。
他看向秦雨薇所在的方向——洞穴前的空地上，三柄冰魄飞剑已经布成剑阵，剑光流转，寒气森森。
是时候了！
林衍深吸一口气，将剩余的混沌魂力全部注入魂印，然后——引爆！
识海中的混沌魂印剧烈震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魂力波动！这波动如涟漪扩散，瞬间笼罩整个战场！
所有修士，无论是敌是友，都感到识海一震，动作迟滞了半拍！
就连毒牙老鬼和蛛后，也受到了影响！
就在这瞬间——
“冰魄——三才剑阵！困！”
秦雨薇清冷的声音响起！
三柄冰魄飞剑化作三道蓝色流光，从三个方向射向毒牙老鬼，瞬间布成三角剑阵！剑光交织，寒气爆发，形成一个十丈方圆的冰蓝色囚笼，将毒牙老鬼和蛛后一起困在其中！
“什么？！”毒牙老鬼大惊，挥杖猛击剑阵壁障，但冰魄剑气森寒刺骨，他的毒功竟被寒气克制，一时难以破阵！
蛛后也在剑阵内疯狂冲撞，但冰墙坚固，寒气更让它动作迟缓。
“就是现在！”林衍低喝，墨云杖高举，体内剩余的所有混沌灵力全部汇聚！
丹田中的气旋疯狂旋转，那缕荒芜死煞也被调动，融入这一击！
“混沌——湮灭！”
墨云杖尖，一点极致的黑暗凝聚，然后爆发！
一道灰黑色的光束，无声无息地射向剑阵中的毒牙老鬼！
毒牙老鬼感应到致命危机，疯狂催动灵力，蛇头拐杖爆发出刺目的绿光，化作一条十丈巨蟒虚影，迎向灰黑光束！
轰——！！！
两股力量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诡异的湮灭——绿光巨蟒在灰黑光束的侵蚀下，如冰雪消融，迅速溃散！
灰黑光束去势不减，穿透巨蟒虚影，击中毒牙老鬼的胸膛！
“不——！！！”
毒牙老鬼发出凄厉的惨叫，胸膛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空洞，边缘血肉迅速腐烂、湮灭，向四周蔓延！
他想用灵力压制，却发现那股灰黑力量霸道无比，连他的灵力都被腐蚀、吞噬！
三息之后，毒牙老鬼的惨叫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从胸膛开始，彻底化作飞灰，随风飘散。
只剩下一根蛇头拐杖和一个储物袋，当啷落地。
剑阵内，蛛后看到这一幕，八只复眼中也露出惊恐，竟不敢再攻击，转身撞破剑阵一角，仓皇逃向黑寡妇林深处。
剑阵散去。
战场上，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看着毒牙老鬼消失的地方，目瞪口呆。
筑基五层……被筑基三层……一击秒杀？！
这怎么可能？！
林衍单膝跪地，墨云杖撑地，大口喘息。刚才那一击，抽空了他所有的灵力，连魂印都暗淡了许多，需要长时间温养才能恢复。
但他做到了！
混沌魂印加持下的最强一击——“混沌湮灭”，果然恐怖！
“老大……死了？！”独眼壮汉失神喃喃。
“逃啊！”干瘦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转身就逃。
但黑心叟岂会放过他？一枚黑色毒钉射出，贯穿老者后心！
独眼壮汉也被围攻至死。
剩下的四个毒牙筑基修士，见首领身亡，斗志全无，想要投降，但黑心叟冷笑着挥手：“一个不留。”
惨叫声接连响起。
半刻钟后，战斗结束。
毒牙十五人，全灭。
黑心叟这边死了三个炼气修士，重伤两个筑基初期。蜘蛛群死伤上百，但蛛后逃走，剩下的蜘蛛在号角声平息后，也缓缓退回了巢穴。
山谷中，血腥味与毒雾、寒气混杂，刺鼻难闻。
黑心叟走到林衍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小友……不，林道友，老夫佩服。”
他弯腰捡起毒牙老鬼的蛇头拐杖和储物袋，将储物袋递给林衍：“按照约定，毒经归我，其他归你。这拐杖是件不错的毒道法器，也给你。”
林衍没有客气，接过储物袋：“多谢前辈。万蛛门那位……”
“放心，老夫会安排人护送。”黑心叟道，“经此一战，毒牙覆灭，蝎尾坡势力要重新洗牌了。林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衍看向山谷深处：“先休整。其他的……从长计议。”
“也好。”黑心叟拱手，“那老夫先告辞了。日后若有需要，可来鹰嘴岩找我。”
黑心叟带着手下和伤员离去，开始打扫战场，收殓同伴尸体。
林衍在秦雨薇的搀扶下，缓缓走回洞穴。
叶老和莫道友迎上来，眼中满是敬畏：“林小友……你刚才那一击……”
“侥幸。”林衍虚弱地笑了笑，“我需要闭关恢复，少则三日，多则七日。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两人重重点头。
洞穴内，林衍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这一战，他耗尽了所有力量，但也验证了魂印的威力，对《混沌魂经》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混沌湮灭……这还只是魂印初成的威力。若魂印大成，甚至凝结更多魂印，又会是何等光景？
林衍心中隐隐期待。
但他也清楚，今日能杀毒牙老鬼，靠的是出其不意、魂印爆发、秦雨薇剑阵配合、以及蜘蛛群的干扰。若是正面硬拼，胜算不足三成。
实力……还是不够！
必须更快变强！
在他调息时，黑寡妇谷的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传向四面八方。
“毒牙十五人全军覆没！”
“黑寡妇谷出了个狠人，筑基三层反杀筑基五层！”
“据说用的是失传的混沌功法！”
“万蛛门已经注意到他了……”
风云，即将再起。
而林衍的传说，也在这血腥的万蛛山脉，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