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雾谷,洞府深处,一间经过特殊加固、布设了多重隔音和禁锢禁制的石室内。
夜枭和秃鹫被分别禁锢在石室的两个角落,身上贴满了封印符箓,如同两尊没有生气的泥塑。两人皆是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尤其是夜枭,识海受林衍神识冲击重创,尚未苏醒。
石室中央,林衍、叶老、莫道友、冷面、洪彪,以及刚刚出关、气息越发凛冽冰寒的秦雨薇齐聚。秦雨薇出关后听闻此事,主动要求参与审讯。她的冰魄玄体秘法有所成,掌握了一些独特的、针对神魂和意识的冰封、穿刺手段,或许能派上用场。
“幽冥殿的暗鸦,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常规手段恐怕难以撬开他们的嘴。”冷面沉声道,他曾与幽冥殿打过交道,深知其严酷。
“那就用非常手段。”叶老眼神锐利,“厉小友,秦姑娘,你们可有把握?”
林衍看向秦雨薇:“秦姑娘的冰魄玄体秘法,或有奇效。”
秦雨薇清冷的眸子扫过昏迷的夜枭,点点头:“我可以尝试以‘冰魄凝神刺’侵入其识海,配合‘寒溟真诀’中的‘搜魂术’残篇,强行读取其表层和近期记忆。但此法对施术者要求极高,且对被施术者伤害极大,很可能导致其神魂崩溃,成为白痴甚至直接死亡。”
“无妨。”叶老断然道,“此等邪魔歪道,死不足惜。能挖出多少有用信息,就挖多少!厉小友,你从旁协助,防止其自毁或反噬。”
林衍应下。他走到夜枭身前,双手掐诀,数道精纯的阴煞灵力化作细丝,没入夜枭周身大穴,进一步封锁其残存的灵力运转和可能的自毁禁制。同时,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牢笼,将夜枭那受创混乱的识海笼罩,防止其意识彻底涣散或隐藏核心记忆。
秦雨薇上前一步,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璀璨剔透、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光芒。她轻轻一指点在夜枭眉心!
嗤!
冰蓝光芒没入!夜枭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嚎,面部肌肉扭曲到了极致,七窍同时渗出细密的血珠,瞬间被冻结成冰渣!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放大,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混乱,但偏偏意识被强行凝聚,无法昏厥!
秦雨薇神色肃穆,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全力运转《寒溟真诀》,冰魄玄体的本源之力顺着那冰蓝光芒,如同最精密的冰针,刺入夜枭识海深处,开始强行翻检、读取那些破碎混乱的记忆片段!
一幕幕画面、信息,如同破碎的镜子,在秦雨薇的意识中飞速闪现,又被她强大的神魂强行拼凑、解读:
· 阴暗的地下殿堂,无数黑袍人无声跪拜,高台之上,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尊使)下达命令……
· “寻回‘圣碑碎片’(镇魔碑残片)……清除障碍……必要时,可血祭生灵,加速‘圣碑’觉醒……”
· 破障香、寻踪盘、子母感应盘……各种用于搜寻、渗透的法器……
· 关于秘雾谷的大致方位推测……天然迷阵的麻烦……近期疑似发现灵力异常波动……
· 本次行动:夜枭带领暗鸦第七小队,共十二人,分四组,于三日前抵达指定区域,开始以破障香辅助,分片搜索秘雾谷入口……目标是找到确切位置,并设法潜入,确认‘圣碑碎片’气息及散修盟实力……
· 更重要的信息:“尊使”已与青云宗内某位“大人物”取得秘密联系!双方似乎就“五行封魔阵”与“圣碑碎片”之事,达成了某种“合作”协议!幽冥殿将提供部分关于上古封印和魔碑的秘辛,并协助青云宗完成大阵的“关键步骤”(血祭?)。作为回报,青云宗将默许幽冥殿在阵法启动、魔物异动时,进入特定区域“回收圣物”,并分享部分“成果”!
· 协议的具体内容、青云宗内接应的“大人物”是谁,夜枭这个层级并不知晓。
· 最后,是关于后续计划的片段:若第七小队失联或确认目标,将由潜伏在附近的暗鸦第三、第五小队(皆配备筑基后期队长),以及一位“特使”(实力不明,但地位尊崇),在收到信号后,立刻发动强攻!不惜代价,夺取圣碑碎片,并剿灭散修盟!
· 信号触发方式:子母感应盘核心小组(夜枭)的印记彻底熄灭,或激发特定的“求援血符”……
大量的信息,尤其是关于幽冥殿与青云宗勾结、以及后续强攻计划的部分,让秦雨薇心神剧震,冰蓝色的光芒都出现了瞬间的波动!
就在这时,夜枭那濒临崩溃的识海深处,一道极其隐蔽、极其恶毒的神魂禁制被触动!一股毁灭性的黑色火焰,猛然从其识海核心燃起,就要将他剩余的记忆连同神魂一起,彻底焚毁!
“哼!”林衍冷哼一声,早有防备!他强大的神识牢笼猛然收缩,化作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抓向那团黑色火焰!同时,识海中那枚符文光芒大放,一股更加精纯、带着镇压与吞噬特性的魂力,顺着他的神识侵入夜枭识海,与那黑色火焰纠缠、对抗、吞噬!
嗤嗤嗤!
无声的较量在夜枭识海中进行!黑色火焰疯狂挣扎、反扑,但林衍的魂力在符文的加持下,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将其压制、消磨!
秦雨薇也稳住心神,冰魄之力爆发,将夜枭识海中尚未被焚毁的最后一些记忆碎片,强行冰封、剥离、读取!
片刻之后,黑色火焰终于被林衍的魂力彻底扑灭、吸收。夜枭的识海也彻底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墟,他双眼的光芒彻底黯淡,气息断绝,已然神魂俱灭,死得不能再死。
秦雨薇收回手指,脸色微微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强行搜魂,尤其是对抗神魂禁制,对她的消耗也是极大。但她顾不得调息,立刻将她读取到的关键信息,快速向众人讲述了一遍。
听完秦雨薇的讲述,石室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幽冥殿与青云宗暗中勾结!目标直指秘雾谷下的被污染魔碑残片(圣碑碎片)!而且,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大致方位,并即将发动有筑基后期带队、甚至可能有“特使”参与的强攻!
更可怕的是,“五行封魔阵”与“血祭”果然有关,而且幽冥殿还提供了“关键步骤”的帮助!这阵法一旦启动,引动的恐怕不仅仅是地窟魔物,很可能还会波及到秘雾谷下的封印!
前有狼(幽冥殿强攻),后有虎(五行封魔阵潜在威胁),秘雾谷已然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他娘的!青云宗那帮伪君子!竟然跟幽冥殿这种邪魔歪道勾结!”洪彪怒不可遏,一拳砸在石壁上,碎石簌簌而落。
叶老须发皆张,眼中怒火熊熊:“为了所谓的‘圣物’和‘成果’,他们竟不惜引狼入室,置青冥域万千生灵于不顾!此等行径,与魔何异!”
莫道友也是忧心忡忡:“厉道友,秦姑娘,你们读取的记忆中,可知那‘特使’实力如何?强攻的具体时间?”
秦雨薇摇头:“关于‘特使’,只有‘地位尊崇、实力不明’的模糊印象。强攻时间……取决于第七小队失联或发出信号的时间。我们刚才的行动,恐怕已经触发了他们的警觉。即便夜枭没来得及发出求援信号,子母感应盘上他们三个的印记同时熄灭,也足以引起其他小队的警惕和上报。最迟……明日,强攻可能就会到来!”
明日!时间如此紧迫!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林衍。此刻,他已是众人心中当之无愧的主心骨。
林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与寒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越是危急关头,越需要冷静的头脑。
“当务之急有三。”林衍沉声道,语速清晰,“第一,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所有人员,各就各位,检查阵法,备足丹药符箓,准备死战!”
“第二,必须立刻设法干扰或延缓对方的强攻!既然他们是通过子母感应盘判断,那我们就给他们制造一些‘假象’!”他看向莫道友和冷面,“莫前辈,冷面道友,你们立刻带上夜枭和秃鹫的子母感应盘(缴获的),挑选最精干的弟子,出谷!在远离秘雾谷的其他方向,制造几场‘激烈战斗’的假象,并模拟出子盘印记‘逐一熄灭’但又‘偶尔挣扎闪烁’的波动,传递给母盘持有者(其他暗鸦小队或特使)!尽可能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第七小队是在其他地方遭遇了意外或强敌,拖延他们锁定秘雾谷、发起总攻的时间!”
“妙计!”莫道友眼睛一亮,“此计或可为我们争取至少半日到一日的时间!”
“第三,”林衍看向叶老,“叶老,请立刻召集所有筑基修士,包括新晋的,我们需要立刻制定详细的防御和反击计划!尤其是要充分利用洞府古阵和地利!另外,关于西侧秘窟的封印……或许,我们需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听到“最坏的打算”,众人心中一凛。难道要动用那被污染的魔碑残片?那可是饮鸩止渴!
林衍看出众人的疑虑,缓缓道:“不是动用,而是……加固和准备隔绝。若对方强攻太猛,或‘五行封魔阵’启动引发异变,我们必须有办法,暂时隔绝秘雾谷与西侧秘窟的联系,防止封印被外力或阵法引动直接破开,导致魔气在谷内爆发。同时,也要防止对方在攻破外谷后,直接接触到封印核心。”
“如何隔绝?”叶老问道。
“我与莫前辈研究玄机令和阵法时,发现玄机雾隐大阵似乎有一个隐藏的‘断脉’功能,可以在极端情况下,暂时切断部分地脉与阵法的联系,形成独立的防护区域。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将西侧秘窟及周围一片区域,暂时‘分割’出去,以整个大阵剩余的力量,加强外谷和内谷的防御。但这需要精准的操控和对阵法更深的理解,且一旦分割,那片区域可能会暂时失控,甚至提前引动封印异变。”林衍解释道。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风险极大。
叶老沉默片刻,决然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厉小友,莫道友,此事就交由你们二人全力尝试!若真到了那一步……便依此计行事!总比让那凶物直接在谷内破封要好!”
“是!”林衍和莫道友肃然应下。
“其他人,立刻按照厉小友的安排行动!秦姑娘,你刚施展秘术,先调息恢复,随后参与防御计划。”叶老最后下令。
众人轰然应诺,带着沉重而决绝的心情,迅速散去,各自执行命令。
石室内,只剩下林衍和那两具冰冷的尸体(夜枭已死,秃鹫也被随后处理)。
林衍走到窗边(石室有通气孔),望向外面被阵法加固后、依旧缓缓流动的雾气,目光深邃。
明日,或许就是决定秘雾谷和散修盟命运的一天。
幽冥殿的暗影,青云宗的“大义”,被污染的魔碑,即将启动的诡异大阵……所有的矛盾与危机,似乎都将在秘雾谷这个小小的漩涡中心,轰然爆发。
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便是竭尽全力,迎战那即将到来的、最猛烈的风暴!
“来吧。”林衍低声自语,握紧了手中的墨云杖,杖身冰凉,却仿佛有热血在悄然沸腾。
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为危险。
而秘雾谷中的众人,已无路可退,唯有……背水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