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汽氤氲,冰蟒残骸散落,地面狼藉,灵光乱闪。
陈、王两位执事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区区一个筑基初期(他们感知如此),竟敢单枪匹马闯入地牢核心,不仅破坏阵法、干扰禁制,还在他们眼皮底下强行破开牢门,救走人犯!更让他们怒火中烧的是,对方竟敢如此轻视他们,赤手空拳留下断后!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也是莫大的失职!若真让此獠连同人犯逃走,他们二人如何向赵师叔(赵无极)交代?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孽障!受死!”王姓执事率先暴起,暗红重剑爆发出炽烈剑罡,不再有任何保留,如同火山喷发,朝着林衍当头斩下!这一剑,已然动用了全力,势要将林衍立毙当场!
陈姓执事亦是脸色狰狞,不顾阵盘裂痕,强行催动剩余灵力,寒潭中冰水翻涌,瞬间凝聚出三条更为粗壮、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晶巨蟒,从不同方向噬向林衍周身要害!同时,他袖中飞出一枚冰锥状的法器,化作一道幽蓝寒光,直刺林衍眉心!
前后左右,上下四方,尽是杀招!筑基中期修士的含怒全力一击,威势惊天动地!整个石厅都在震颤,寒气与热浪交织,冰晶与剑罡共舞,形成了一个必杀的死亡牢笼!
而林衍,看似已山穷水尽,赤手空拳,身受内伤,灵力消耗大半。
但就在这生死一瞬,他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掠过一丝冰寒刺骨的平静,以及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来得好!”
林衍低喝一声,不退反进,竟迎着那漫天杀招,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他周身气血轰然沸腾,《磐石身》的潜力被彻底激发,古铜色的皮肤下仿佛有岩浆流动,散发出灼热而厚重的气息,硬生生抗住了那无所不在的刺骨寒气!
与此同时,他双手在胸前闪电般结出一个古老而诡异的手印!这手印并非《血魂诀》或《磐石身》中的任何法诀,而是他记忆中,来自那神秘传承碎片、经过无数次推演和改良,却始终未曾真正施展过的一式——以自身为引,以气血魂力为柴,强行爆发出远超当前境界的瞬杀之力!
“血魄……燃魂……印!”
低沉而充满毁灭气息的咒言,从林衍齿缝间挤出。每一个音节吐出,他周身的血气便浓郁一分,脸色便苍白一分,但那股骤然升腾起的、狂暴而混乱的气息,却让疾扑而来的陈、王二人心脏猛地一缩!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林衍体内炸开!他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拔高,如同回光返照般,竟短暂地冲破了筑基初期的桎梏,达到了接近筑基中期的层次!但这股力量充满了毁灭与不稳定的意味,他的七窍同时渗出细细的血丝,皮肤表面更是浮现出一道道细微的血色裂纹,仿佛随时会崩解!
代价,是燃烧精血与部分神魂本源!
没有时间犹豫,林衍双手猛然向前一推!那凝聚了所有爆发力量、混合着精血魂力、甚至隐约带有一丝《血魂诀》根本符文中神秘道韵的血色手印,脱手飞出!
手印初时只有巴掌大小,但在飞出的瞬间,迎风暴涨,化作一个丈许方圆、凝若实质、表面布满诡异血色纹路的巨大手印!手印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晶消融,寒气退避,连阵法紊乱的灵光都被压制!
首当其冲的,便是王姓执事那炽烈的暗红剑罡!
嗤——!!!
血色手印与暗红剑罡悍然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烙铁入水般的剧烈侵蚀与消融之声!暗红剑罡如同遇到克星,迅速黯淡、崩解!王姓执事脸色骤变,只觉一股阴寒、霸道、充满侵蚀与毁灭的力量顺着剑罡传递而来,疯狂冲击着他的经脉与神魂!他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重剑几乎脱手,身形踉跄后退,体内气血翻腾,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血色手印在侵蚀掉剑罡后,只是略微黯淡,去势不减,继续向前,狠狠拍向紧随剑罡之后、扑杀而来的三条冰晶巨蟒!
嘭!嘭!嘭!
三条冰晶巨蟒与血色手印碰撞,如同鸡蛋撞上岩石,瞬间爆裂成漫天冰晶粉末!寒气被彻底驱散!陈姓执事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前阵盘上的裂痕再次扩大,灵光几乎熄灭!他射出的那枚冰锥法器,更是被手印边缘扫中,哀鸣一声,灵性大损,倒飞而回!
血色手印连破两大杀招,威势虽减,却依旧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气息,朝着陈、王二人碾压而去!
“这是什么邪法?!”陈、王二人骇然失色,此刻再也顾不得拦截林衍或追击逃犯,保命要紧!两人同时催动防御法器,身形暴退,全力抵挡这可怕的一击。
轰隆!!!
手印最终拍在两人匆忙祭起的防御光罩上,爆发出沉闷的巨响!光罩剧烈摇晃,明灭不定,陈、王二人再次口喷鲜血,被震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石厅墙壁上,气息萎靡,显然受伤不轻。
而林衍在发出这惊天一击后,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那股狂暴的气息瞬间跌落,比之前更加虚弱,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支撑着没有倒下。燃烧精血魂力的反噬,开始剧烈发作,经脉如同火烧刀割,识海更是针扎般刺痛。
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必须立刻离开!趁着对方被重创、且阵法依旧紊乱、援兵未至的最后时机!
他目光一扫,看到自己的墨云杖还钉在石阶旁的墙壁上。强提最后一丝灵力,隔空一引,墨云杖颤动,挣脱冰蟒残骸,飞回手中。
然后,他看也不看狼狈不堪的陈、王二人,转身,踉跄着冲向石阶!
“拦住他!他不行了!”王姓执事嘶声喊道,挣扎着想要起身追击,但体内那股阴寒侵蚀的力量仍在肆虐,一时竟提不起多少灵力。
陈姓执事更是脸色灰败,阵盘受损反噬,伤势更重,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衍踏上石阶。
石阶并不长,但对此刻的林衍而言,却仿佛天堑。每一步都牵扯着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磐石身》带来的强悍体魄和坚韧意志,硬是支撑着,快速向上攀爬。
当他终于冲出地牢二层入口,回到那岔口石室时,听到下方传来陈、王二人气急败坏的怒吼和隐隐的援兵脚步声,但他已无暇顾及。
冲出石室,沿着来时的甬道,再次穿过那处被破坏的暗渠栅栏,重新回到别院后院的杂物角落。
外面的天色,依旧阴沉,但北城区方向的火光似乎小了一些,嘈杂声也弱了几分。柳如烟制造的混乱,恐怕快要结束了。
林衍不敢停留,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虚弱和剧痛,再次激发了一张仅存的普通“敛息符”,贴着墙根,朝着西侧围墙方向潜去。
幸运的是,因为之前的爆炸大火,以及地牢内的激战可能尚未完全传开(或者被柳如烟的混乱掩盖),别院后院的巡逻似乎更加松散,甚至有些混乱。
林衍有惊无险地再次来到那处暗渠入口附近的围墙下。此时,他已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连翻越这三丈高的围墙都感到无比艰难。
他看了看手中的墨云杖,又看了看围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将最后残余的灵力注入杖中,猛地将墨云杖插入围墙缝隙,作为借力点,然后手脚并用,凭借着肉身力量,艰难地翻过了围墙,滚落在外面的巷弄阴影中。
噗通!
落地时,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金星乱冒。
不能倒在这里!林衍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神智清醒了一瞬。他挣扎着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与秦雨薇、冯小婉约定好的、位于枫叶谷外一处偏僻山坳的撤离点,跌跌撞撞地奔去。
他不知道秦雨薇和冯小婉是否已经安全抵达,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撑到那里。他只知道,必须离开枫叶谷,离开青云宗的势力范围!
身后的青云宗别院,警报声终于全面拉响,尖锐刺耳,响彻整个枫叶谷。显然,地牢被劫、人犯被救走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整个别院,乃至整个枫叶谷,瞬间沸腾!无数身影从别院中冲出,开始全面搜捕!
林衍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杀气冲霄的别院方向,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
龙潭虎穴,我也闯出来了!
随即,他不再回头,身形融入更深的黑暗与街巷之中,朝着谷外,艰难而坚定地潜行而去。
身后,是喧嚣震天的追捕与怒火。
前方,是未知的归途与渺茫的希望。
这一夜,枫叶谷注定无眠。而“厉寒”(林衍)这个名字,以及他单枪匹马劫走青云宗重犯、重伤两名筑基执事的事迹,必将以惊人的速度,传遍整个青冥域边缘,掀起更大的波澜。
只是此刻,制造了这一切风暴中心的林衍,却无暇顾及这些。他正拖着濒临崩溃的身躯,在死亡线上挣扎前行,寻找那一线生机。
夜色,愈发深沉。雨,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