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匹夫,有眼无珠,安识宝马。”杨眙怒了。
“哼,某武将世家,自幼便长于骑射,所见、所乘宝马无算。千里马者,无不头窄颈高、背阔腿长,神态威武剽悍。你这头大脖短身子粗、蹄大腿短粗,比之滇马、乌斯藏马尤有不如,妄称宝马,可是在蒙哄殿下?”
“你你你,竖子不足与谋,速去。”
“咋了?理亏了?看你怎么向殿下交差。告你啊,想混过去那是门儿都没有,我定会奏明殿下。”
“叔常,不得无礼。”跟着的王守仁一直没好意思开口,见李昱这个夯货连带杨慎也捎里头了,连忙出面制止。
“马之一道,非战场驰骋一用,汝不全知,不可多言。”
“殿下用这玩意干嘛?种地拉辕?”
“对,殿下命我养马就是拉辕,好像还要命一个叫什么李昱的莽夫驾辕。”
“你这破马拉辕,可能还没有辕头高吧。我看你这般结实,是不是跟你这破马已经拉过了?”
“你……”
“二位,稍安勿躁。”杨慎开口了,“如此吵闹成何体统,耽误了殿下的大事咱们可吃罪不起。”
“公望兄,小弟这便奏请殿下得知。李兄,请吧。”
见杨慎如此,二人才意犹未尽的斗鸡般暂停,各自散去。
“杨公子,太子殿下驾到。”
刚劝散二人的杨慎忽然接报,急忙拉起杨眙一同往前面接驾。
今天的朱厚照有些狼狈,朝会时众文官一起发难,为李梦阳求情,大有不放李梦阳不善罢甘休之态。为首的又是刘大夏、戴珊二人,这二人是弘治帝的股肱之臣,自己也不便随意处置,只是命锦衣卫将几个以头抢地者拉出去,至于哭门,只好当做听不见,一个早朝变作灵堂般。
熬到早朝毕,接报的朱厚照没有去内阁,直接来到了豹房,这才是自己最心心念的地方。
王守仁给自己详述昨日倭奴、棒棒造访之事。李昱还未及回禀,杨慎与杨眙到了。
见到杨眙略有些佝偻的身躯和憔悴的面容,朱厚照亲自起身将杨眙拉起来,拍了拍杨眙的臂膀,开口道:“前面带路,孤看一看你的宝马良驹。”
“诺……”杨眙有些嗫嚅,声音带着哽咽,这一段时间的不眠不休值得了。
见到那些小马驹后,朱厚照向杨眙问道:“负重可日行几许?”
“回殿下,学生估量负重两石可日行80里。”
“牵拉可行几许?”
“回殿下,牵拉可行120里。”
“好,好,若得此良马,当记公望一大功。”
“学生愧领殿下赞誉。”
“无愧的,公望尚有何需求,但讲无妨。”
“殿下,首要解决场地问题,学生尝试后便可大肆繁殖,然此豹房马厩实在是狭窄。”
“好,刘瑾,你去向徐用说,将南苑连同南海子划拨出来,供公望使用。”
“奴婢遵命。”
“学生谢殿下厚爱。”
“卿勉之,有何难处向用修处求解。好马啊,好马。”说话间,朱厚照已走到一匹小马驹旁边,伸手在那小马驹背部按压一下,那小马驹纹丝未动,更引得朱厚照一声赞叹。
“嗯?”朱厚照感觉到腿边有一物,低头看时,却原来是一只半大小狗蹲坐在一旁,口中还衔着一根马鞭。好机灵的小家伙,嗨,这不是前日闵宜励送给自己的小奶狗吗?数日不见长大了些许。
朱厚照伸手拍了拍那小狗的头,以示嘉许,那小狗侧过头看向朱厚照,尾巴轻轻摇动。
那小马驹许是见小狗衔着马鞭,心内气恼,转过身来伸蹄踢向那小狗,小狗见状不慌不忙跑向一旁,那小马驹再转身踢过来。小狗又躲。不知不觉间,小马驹围着柱子跑几圈,缰绳越来越短,生生把自己紧拴在柱子上,小狗得意洋洋跑到小马驹后面,任由小马驹狂躁乱踢,却碰不到分毫。
“闵宜励,出来管管你的狗,再如此戏耍老子的马,老子把他杀了下酒。”杨眙心疼地上前安抚小马驹,冲着门口嚷嚷道。
“学生闵宜励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闵宜励,你这小狗调教的日渐长进。”
“学生谢殿下恩,愧不敢当。”
“如此小狗有多少?”
“回殿下,这样的小狗有二十余只,只是均不及此犬,然较之普通犬只那是出类拔萃。”
“好,改日带着你的犬兵去西苑皇庄,孤要看看究竟如何出类拔萃。”
“学生谨遵谕旨。”
“你们各自散去吧,伯安、用修、李昱随孤来。”
咦,那小狗远远跟着自己跑几步,停下,又依依不舍追赶几步。见朱厚照停下脚步,满脸欣喜跑上前,进到身前又犹豫着,摇着尾巴不敢再靠近。
“你可是想跟随孤。”朱厚照笑着对那小狗说道。
小狗闻言仿佛听懂似的,近前依偎着朱厚照的裤脚,尾巴紧紧摇起。
“哈哈,那你便跟着孤吧。”
一行人一条狗,浩浩荡荡往前院正殿赶去。到了大殿,那小狗自然在殿门口踞坐,审视四周,俨然一副忠诚侍卫的模样。
“殿下,臣与张铭招募六百壹拾七人,由兵部领取战马、盔甲、火铳、军械俱已齐备。遵照殿下谕示,于西苑皇庄日常操练。臣请殿下移驾西苑检阅。”
“号令可曾习练?”
“回殿下,一直遵照殿下谕示,依号令操练。”
“好,一应所需向用修索取。”
“诺。”
“殿下,此乃工所新制铜号,请殿下谕示。”
朱厚照看着桌上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铜号,拾起一把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咦,这个铜制似乎有些不同,分量明显重一些,细看之下,竟是风磨精铜。
“成了?”
“回殿下,成了。”
“好好好,用修,对工所参与人员重赏,由你拟定发放。”
“诺,学生代工所所有人等谢殿下赏。学生于昨日命人给倪星处送去一方铜镇纸。”
“哈哈哈,妙、妙。”朱厚照与杨慎相对而笑,王守仁也跟着抚掌大笑,只留一个李昱莫名其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众人,不,是看王守仁和杨慎。
朱厚照心情大好,带着王守仁、李昱等人一同回到了乾清宫,张皇后正在给弘治帝喂药。朱厚照上前请安后,顺手接过碗。
“照儿,辛苦你了。”张皇后开口道,看来今天朝会之事已经传到后宫。
“母后,孩儿不敢当的。”
放下碗,弘治帝忽然看到了踞坐在店门口的小狗,伸手指了指。
“父皇,这是豹房为儿子培育的小狗,儿子见他伶俐可爱,便带在身边。若父皇嫌其吵闹,儿子这便送回豹房。”
弘治帝笑了笑,冲小狗招招手,那小狗犹豫着,看向朱厚照。见到主人微微点头示意,一步窜到殿内,冲弘治帝摇摇尾巴,蹲坐在朱厚照腿旁。
弘治帝笑了,怪不得儿子喜欢这只狗,真是一条好狗。
“父皇,儿子东宫还有一条京巴犬,儿子命人抱过来给父皇解闷。”见弘治帝如此开心,朱厚照忙开口道。
弘治帝点一点头,伸手在儿子手上拍了拍。
“照儿,适才你父皇言道,想搬到乾西二所去住。那边靠近御花园,方便你父皇龙体康复。这乾清宫便留给你。”
“父皇,儿子敢不从命,只是父皇龙体可堪移动之苦?”
“无碍的,适才闫东阳请脉,他也建议到乾西二所。再说你这些器具,在乾清宫实在是摆不开啊。为娘已经命人去收拾了,看看午后便搬过去。”
朱厚照陪伴弘治帝一会儿,起身去批阅奏折,少倾,刘瑾将小宝带了过来,这家伙,一进殿便作揖打滚,逗得弘治帝和张皇后不时大笑,午后移驾时,自然也带到了乾西二所。
安置好弘治帝,朱厚照执意命人将奏折带到乾西二所,于此批阅,以便照拂弘治帝。
现在身边的是东宫一众班底,李昱回来后,除了沐绍勤等几个生面孔,其余尽是旧相识。大家聚在一起难免七嘴八舌扯东扯西。王守仁出殿时,见兴奋地手舞足蹈的李昱在跟众侍卫神侃,轻咳一声。李昱识趣地凑过来,问道“王大人,殿下何时到西苑皇庄啊?”
“嗯?难道殿下出行要由你安置?安心当好你的差,等候殿下谕旨。”
碰了个软钉子的李昱也不恼,“得来,咱听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