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凤走进房,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不由得皱了皱眉。
“殿下,奴婢伺候您先用膳。”
“别说,孤朕觉得饿了。”说罢,抄起筷子自顾自吃了起来。还好,不算太凉。
快速吃完饭,朱厚照看着高凤,
“有何事?”
“回殿下,钱宁审讯那二人,供词在此,请殿下过目。”
这钱宁效率够高啊!
看着这份供词,朱厚照有些愤怒了。
这二人是贾华年的护院,已经跟随七八年了。贾华年这些年的生意主要分两部分,一是勾结边镇将领,与瓦剌、鞑靼做生意,走私盐、铁、酒、粮食等,换回来马匹、金银等物;二是联络一部分江湖闲散人等,做一些没本生意。
捎带着还在势力范围内控制各处乞丐,其中不乏采生折割之事。赚取的银钱一面在周边放印子钱,一面大肆勾结地方官强买强卖,于各处圈地近万亩。
前一阵儿在京城有人准备抢走一个小乞丐,管事的人连夜把小乞丐们运回庄里。没想到这些人几日后居然追到庄子里来了,夜间强闯。一番交手,那五人不敌,趁夜色走脱。两日后,庄门上钉着一封信,信上说贾家少爷在他们手上,约在后山见面。
这时出去追踪那几人的伙计也回来了,少爷贾郁文确实在这五人之手,但不在后山,在离此西北二十里地的梁家营。
护院们好手尽出,其中一个还善用迷香、毒物。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但毫发无损地抢回了贾郁文,还将对方全部打伤。若不是对方其中一人毒倒了二爷、拼死力战,剩余四人定是一个也走脱不了。
抓住那人后逼问解药,双方一度僵住了,随后便将擒获之人先关在大牢。
众护院四处撒出人去,找寻走脱的四人,待抓到后逼迫那人拿药换人。今儿这两人在外探访,没想到看到两个小童好似给家大人送饭。因小童面生的很,便生了抓回来折割后当小乞丐的念头。
二人一路尾随到了山里,虽熟悉地形但更心生诧异,这是贾大人的地,平日里附近乡农没有人敢踏足,这孩童是何作为?于是一路尾随,进洞抓住了那伙人里面的两个。正欲回庄找人把人拉回去邀功,没想到被朱厚照半路截获。
抑制住内心的愤怒,朱厚照开口:
“传他们进来。”
张铭等人鱼贯而入,朱厚照看向他们,
“这份供词你们都看过了?”
“回禀殿下,臣、奴婢看过了。”
“还有谁看过?”
“回禀殿下,还有庄上记录口供的小公公李能。”
“此事机密,不得泄露一分一毫。”
“臣、奴婢遵旨。”
“这三人都身负武功,严加看管,切勿令其逃走。”
众人都没有开口,朱厚照有点诧异了,看向钱宁。这时候李昱神情古怪,接过话题,“回殿下,那三人自己逃是逃不掉的,只要不泄露信息即可。”
看着他们的神态,朱厚照立马明白,这是用刑了,还是大刑、亦或酷刑。如此短时间之内能让这么一群亡命之徒开口,没点手段是断断不能的。
他们的价值已经用完了,等着他们的最好结果也是斩首。萧宇飞可不是生母表,对此毫无心理障碍。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宁静。
“钱宁。”
“殿下,臣在。”
钱宁肩膀明显抖动了一下,匍匐跪在地上。
“此事你来职掌,查明后回报。务必一追到底!!!张铭,给钱宁一副腰牌。”
“臣领命。”
“收拾一下,明日回京。”
“遵命。”
众人走出房间,各自默不作声。钱宁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拱手向众位开口道:“各位大人,下官有今日,全仰仗各位大人的提携。当下以太子殿下安危为第一要务,日后下官定备下薄酒,诚邀各位大人赏光。”
张永拱了拱手,不置可否一笑。高凤笑道,“我乃殿下身边一老奴,哪有什么提携。”心里想着,即使殿下看中了你的才能,但你是外官,我是内监,还是要守规矩的好。
张铭淡淡对钱宁说道:“殿下甚明,御下宽仁体恤,今后咱们好好当差,勿使殿下失望。”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老钱,你丫手够黑的,你这心狠手黑的主儿,小爷真得掂量掂量。对了,改天找时间你教教小爷箭法,小爷请你喝酒。”李昱揽着钱宁的肩膀说道。
“大人,下官不敢当,您有吩咐下官随时听候差遣。”
“嘁,看你这怂样,跟刚才是一人儿嘛?”
“大人说笑了,下官审讯犯人自是雷霆之势,对尊长自当恭谨敬重。”
众人寒暄几句各自散了。
这才哪到哪?想着李昱的话,想着李昱在后院柴房看自己动刑时那份神情。我只不过是给那哥俩洗了洗脚,用刷子给刷刷干净。当然用的是开水和铁刷子,否则那哥俩会这么快开口?十八般武艺咱才刚开锣,你到咱锦衣卫诏狱看看,到时候让你好好开开眼。
第二天一早,高凤率李能、温祥等人送别了朱厚照,自己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说实话在殿下身边让人如沐春风,但殿下时时的心血来潮让他提心吊胆,倒不是担心责任,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不知不觉中,高凤也完成了一种转变,由一个忠心耿耿的奴仆,转换成一个护犊的长者。
看着身边的李、温二人,高凤嘱咐道:“皇庄之事非同小可,以殿下万金之躯亲临,尔等务必小心做事。且务必不可将皇庄内事务泄露半分。”
“诺,请公公放心,我等自必小心伺候。”
温祥倒是自自然然,李能忽然脸色大变,强忍着向上的翻涌之意。见他这副神态,高凤自然知道这个跟在自己身边七八年的小太监是何缘故,遂开口道:“去吧。”
李能也顾不上谢了,捂着嘴扭头就跑,见身边的温祥没有任何好奇之态,也不由得对这个殿下派到自己身边的小太监有几分赞许。
“你也去做事吧。”
“诺”,温祥一揖到地,转身向酒坊去了。
此时的酒坊正忙得热火朝天,酒把式领着几个相公分酒、装坛、密封,前面磨头也在忙碌着,为下一锅酒备料。武兴见温祥来了,迎上来说,“温公公,您看,经殿下这么一指点,咱们酒坊一个月可以出从前四倍的酒。伙计们都在传咱太子殿下是酒神下凡呢。”
温祥笑了笑没说什么,在酒坊伙计们心目中,酒神就是了不得的神仙,全然没想过什么真龙天子,但有一点,相信他们是真心地敬仰。
“武头,殿下回京了,临行还嘱咐咱们要好好经营酒坊。”
“是是是,温公公您放心,也请您代为回禀太子殿下,让殿下放心,小的等一定尽心尽力。”
二人说话间,旁边狗子忽然跪下,冲京城方向磕了三个头,起身继续忙他的酒曲去了。
温祥感慨地想到,殿下大恩啊,狗子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不知道殿下这时候走到哪儿了?愿殿下这一路顺顺当当。
一路无话,朱厚照一行人顺顺利利回到了京城。离京已经五天了,不知豹房怎样了,自己那便宜老爹怎样了。
远远已经看到东安门的城楼了,忽见自东安门飞出几匹快马,向自己方向疾驰过来。张铭一带马缰绳,提马挡在朱厚照车前,李昱紧紧护在太子旁边。
“来人慢行,太子殿下在此。”
行至近前,看清楚马上坐着的是宫中一等侍卫渠凤来,后面还跟着锦衣卫指挥同知张采,内廷副总管萧敬。三人翻身下马,给朱厚照见礼。不等朱厚照开口,萧敬忙说道:“殿下,陛下龙体有恙,特命奴婢等出宫寻回殿下。万幸在此得遇殿下……”
“父皇现在何处?”
“回殿下,陛下现在乾清宫,午朝后……”
不等萧敬说完,朱厚照已经下车,接过张铭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自己的黄骠马,向东安门疾驰而去,随行之人忙打马跟上,渠凤来随后大喊着,“太子殿下回宫,快快让开。”
进到了东华门,朱厚照也没有资格骑马了。甩蹬下马,朱厚照向乾清宫奔去,后面跟着一大帮大臣、侍卫、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