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望向天空,腊月的寒雪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
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以为能靠着财富和隐忍,让蒲家世代富贵。
可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祖上的罪孽,子孙的跋扈,加上朱元璋的打压,三重枷锁之下,蒲家注定难逃覆灭的命运。
“哐当——”
大门被锦衣卫一脚踹开,冰冷的刀锋反射着雪光,如同死神的镰刀。
锦衣卫千户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带着一队锦衣卫,缓步走了进来,眼神冷酷,如同寒铁。
“蒲师文!你的死期到了。”
蒲家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哭喊声、哀求声此起彼伏。
蒲师文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锦衣卫千户对着应天府的方向拱了拱手,冰冷的声音在雪地里回荡:
“陛下口谕:泉州蒲氏,先祖蒲寿庚叛宋降元,屠戮宗室,罪孽滔天;
后裔蒲良,仗势欺人,殴打皇家子嗣,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蒲氏一族,狼子野心,屡教不改,为正国法,为慰亡魂,
着泉州锦衣卫千户所千户苗奎,抄没蒲氏全族家产,抓捕蒲氏九族男丁,斩首示众;女眷充入教坊司!”
“斩首示众……充入教坊司……”蒲师文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前一黑,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知道,朱元璋这是要赶尽杀绝,连一丝活路都不留。
“家主!”蒲方等族人哭喊着,想要起身反抗,却被锦衣卫一把按住,冰冷的刀锋架在了脖子上。
“反抗者,就地格杀!” 苗奎眼神一冷,手中绣春刀一挥。
一名年轻的蒲家族人怒喝着想要冲上前,却被锦衣卫一刀刺穿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白雪。
这一刀,彻底震慑了所有人。
蒲家众人再也不敢反抗,只能瘫坐在地上,任由锦衣卫捆绑。
苗奎下令:“搜!仔细搜查每一个房间,任何金银珠宝、账本契约,全部收缴!男丁全部捆绑,女眷集中看管,不得有误!”
“是!”锦衣卫们齐声应诺,如同虎狼般冲入各个院落。
蒲家大宅内,顿时响起了器物破碎声、女眷的哭喊声、锦衣卫的呵斥声。
一箱箱金银珠宝被抬出来,堆积在庭院中央,闪闪发光,却再也无人敢多看一眼。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蒲家族人,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被绳索捆绑着,连成一串,押到庭院里。
蒲师文被两名锦衣卫架着,跪在雪地里。
他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被付之一炬,看着族人一个个被捆绑,看着年轻的子弟们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恨。
他恨蒲寿庚当年的背叛,给蒲家留下了洗不掉的原罪;
恨自己教孙无方,纵容蒲良嚣张跋扈,闯下弥天大祸;
更恨自己盲目自信,以为财富和关系能摆平一切,却忘了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商贾的权势如同蝼蚁撼树。
“苗大人!”蒲师文抬起头,声音嘶哑,
“我蒲家愿意献出全部家产,只求大人饶过族中未成年的孩童,他们是无辜的!”
苗奎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无辜?蒲寿庚那老贼屠戮南宋宗室时,那些孩童不无辜吗?
蒲良殴打郡王殿下时,郡王殿下不无辜吗?彼其娘之,殿下才两岁啊!
哼!百因必有果,你们蒲家欠的血债,今日,该还了!再说,这些家产,本官要你献?”
他挥了挥手:“带走!”
锦衣卫们押着蒲家众人,朝着门外走去。
蒲师文回头望去,看着这座承载了蒲家百年荣耀的大宅,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看着漫天飘落的寒雪,两行老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
洪武四年除夕,对泉州城百姓来说,是一个不一样的除夕,在泉州屹立百年的蒲家被彻底铲除,
苗奎到也是个人才,给蒲家所有男丁选了一个好日子——就在除夕当天。
且为了不给城内的新年气氛染上一份血腥,蒲家九族男丁终究还是没得到菜市口问斩的待遇,
刑场被设在泉州城外的乱葬岗,雪地里早已挖好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蒲家九族男丁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头,下至襁褓中的婴儿,数百人被按跪在雪地上,身后是手持鬼头刀的刽子手。
百姓们远远围观,有人唾骂蒲寿庚当年的恶行,有人同情这些无辜的族人,议论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被呼啸的寒风裹挟着,显得格外凄惨。
午时三刻一到,苗奎一声令下:“斩!”
第一批蒲家男丁被押到土坑四周,面对着巨大的坑洞,刽子手挥舞鬼头刀落下,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白雪。
几十个刽子手砍完一批,锦衣卫立马又压上来一批。
蒲师文最后望了一眼天空,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
他仿佛看到了蒲良那张嚣张跋扈的脸,看到了死去的蒲寿庚那得意的笑容,又看到了朱元璋冰冷的眼神。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随后便轰然倒地,头颅滚落在雪地里,睁着的眼睛里,映着漫天飞雪。
土坑被上百具无头尸体填满,苗奎皱了皱眉:“来人,倒火油,烧了!”
而在泉州码头,一艘不起眼的渔船趁着混乱,悄悄驶离了港口。
船上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粗布衣衫,脸上满是泪痕,正是蒲师文的孙子蒲彦。
只不过这蒲彦是其长子养的外室所生的私生子,并未入得族谱,在城里也有一套宅院。
他是被家中老仆趁机从后门送走的,藏在渔船上,因为未入族谱,知道的人也少,所以侥幸躲过了锦衣卫的搜捕。
“少爷,咱们去哪儿?”老仆划船的手微微颤抖。
蒲彦望着越来越远的泉州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去南洋!朱元璋杀我蒲家满门,此仇不共戴天!终有一日,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老仆叹了口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深深的看了自家少爷一眼,随即也不再多言,只是用力划着船,朝着大海的方向驶去。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如今这艘毫不起眼的小渔船,会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承载着蒲家最后的复仇之火,为大明的海疆埋下了一颗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