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院,清晨微光透窗,霜雾映窗棂。昨日季石村的闹剧余波,季家并未挂心,连夜便返回圣安镇。
季墨早早醒来,记挂着那杳无音讯的“默之墨”。她轻触亮起的空间屏幕,指尖略顿——信箱空空如也,唯有她试探的留言孤悬。一声轻叹,似叹无人回应。目光投向空间果园,新摘的果实愈发诱人。她边盘算着果干蜜饯的新主意,边采撷各类鲜果,心神却一半系在那位神秘的友伴身上。
刚出空间,冬月已在外间备好温水。小丫头压低声音,眸光晶亮:“姑娘,高老二传信了,说他大哥依着您的图纸,连夜试编了几个果篮,请您得空去看看。”
季墨精神一振——正想探探这位古匠人的深浅。“知道了,饭后就去。”她利落梳洗罢,分装好几筐新摘的果子,稍后安排。
见了吴氏,得知父亲季大山已在工坊。季墨便直奔而去。
工坊内人声初起。季大山领着长工检修年后所需的家伙什,木屑混着桐油气息弥漫。侧桌上,静静躺着两个竹编果篮——椭圆敞口、菱形网格篮身、打磨光滑的提手,纤毫毕现地复现了图纸。接口紧密无毛刺,工艺精湛远超预期。季墨掂起细看,心下一赞:好手艺!
“东家……”高老二搓着手,身旁是神情局促、眼含期盼的哑匠高老大。见季墨看来,他无声地躬身行礼。
“高老大,好手艺!”季墨真诚赞叹,笑意漫上眼底,竖起拇指,“分毫不差,比我画的更精妙!”
高老大黝黑的脸上浮起一丝腼腆,连连摆手。
“能编更大的么?譬如……能装下水桶大小?网眼不必细密,以结实为重。或者,方形匣子、圆形储物盒?”季墨语速加快,眼中神采奕奕,思路豁然洞开——特色礼篮、精致包装、乃至日后的品牌形象,轮廓渐次清晰。
高老大凝神看着高老二手舞足蹈的比划,眼神越来越亮,用力点头后,殷切地望向兄弟。
高老二会意,忙道:“东家放心!只要图样明确,我大哥手到擒来!后山的竹篾都是现成料子。”这堂堂正正靠手艺立足的机会,比下苦力强过百倍。
季墨心中一定:“你可愿随我去府城?”
“去府城?”高老大等兄弟比划完,已然会意。
“不急回复,我另有安排。”
她转向季大山:“爹,我屋里还有些东西,您处理一下。余下的备些礼,送与咱家有往来的各家。”
季大山点头应下:“墨儿放心,我定会盯着安排妥当。”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车马人声——是季荷花一家来了。她昨日留在村中拜望公婆在林场帮工的亲眷,此刻面有倦色。一进门便拉住季墨悄声道:“墨儿,你小姑那事……唉,真真糟心……”
季墨拍拍她的手:“姑姑,都翻篇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她无意纠缠季桂花,心思落在工坊运转与空间系统上。
午后,季大山依女儿安排再赴季石村:一是找里正敲定挑选的人手,二是落实篾匠活计,预备几日后一并带往府城。
日暮时分,季大山回返,一进门便唉声叹气。吴氏忙问:“他爹,咋了?”
“哎……咱爹说的竟是真的!我刚进老宅,撞见邻村媒婆来说三道沟那财主的傻儿子!爹本不同意,可桂花逮人就骂,又哭又闹还嚷着上吊……爹气急了,竟应了!我和大强好歹先把媒婆劝走,让她等信儿。爹这犟劲儿,劝不动啊!这不赶回来找墨儿商量!”
季墨端上茶:“爹先歇歇,姑姑去备饭吧。”
晚饭后,季墨才平静发问:“里正挑选的人,定了么?”
“定了,都是十五六的壮实后生。就是里正那刚娶妻的大孙子也非要去……里正也为难,本是接替他的苗子。墨儿你看……”
“只要踏实肯干,带上无妨。这样里正对林场更会上心。”季墨果断道,“小姑的事……我明日带净姑姑回村一趟处理。”
翌日一早,季墨由冬月、净姑姑陪着,季大山骑马随护,马车驶向老宅。
踏入院子,季大强夫妇迎出。刘秀英瞟了眼东屋,悄声道:“哭了一宿。”
季墨面色无波,进屋见祖父正闷坐在门槛上抽水烟。
“祖父安好,”众人行礼。
“唔……墨来了……西屋坐吧,外头冷。”
“不打紧,我穿得厚。”季墨目光清冷,“祖父,听爹说您要把小姑嫁那傻子?”
“什么傻子!”季老头猛咳一声,“人家不过不爱言语!家里外头一把好手!就她那德性,好人家谁要?怪我,是我惯坏的孽!”
“您既知错在自己,便不该推她入火坑。”
“呸!你有这好心!”季桂花的尖骂骤然刺出。
季老头起身欲打,被季大山死死拽住:“爹消消火!”“季桂花!墨儿为了你的事专程来?轮不到你骂!不知好歹!”
“墨儿,我们走!不管这烂摊!”季大山气急。
“大强!堵了她嘴!明儿就送走!倒贴也认!”季老头抖着唇吼。
季大强当真扯块破布堵了季桂花嘴,刘秀英二话不说将人搡进里屋,大强守着堵在门口。
“祖父,”季墨转向老人,语调凉而郑重,“我给她脸面,是看您的份上。这般打发她,置季家名声何地?外人怎嚼舌根?嫁出去就一了百了?指不定惹出更大麻烦您能处理?”
“那……你说咋办?”季老头颓然摇头,“村里闲话戳脊梁骨!我这老脸早丢尽了!”
“我去问她一句。若执迷不悟,悉听尊便。”季墨起身至里屋门前,目光如冰锥穿透门框:“季桂花。我不称‘小姑’,你该知道原由。你险些害死我,但我念你终归姓季。今日来,不为讨你谢意,只为告诉你:若无你们母女当初狠毒,也无今日之我——这声谢,我间接给你。”
“听清了:我不许你嫁任何有缺陷之人或有心之徒。但你要作死,我也管不着。若能好好说话,点头。”
沉默如铁。半晌,季桂花才艰难地点了头。
“往后收敛些。季家有孝在身,三年内不论婚嫁。你有的是时间改过自新另寻良配。此事,到此为止。”季墨收回目光。
“我跟你去府城?”季桂花厚颜无耻的问。
“就你?不可能。”
“那我改好呢?”
“以后事,无可奉告。”
季墨转身对季老头:“祖父,事既了结。季家儿女婚嫁,关乎门楣,不能轻率。”
“爹,烦请叫里正带选好的人来。”
“西屋没烧炕吧?去大强屋歇会儿?”季老头语气缓和。
“回大姑娘,奴婢已烧暖了炕。” 冬月温声应道。净姑姑悄然咋舌——看来自己还是没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