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你外出公干之时,于小姐和她的丫鬟小红曾经抱着琴来找过你。”
崔响的声音打破了舟上的安静,她看向祝无恙,语气轻柔得像湖面上的风……
“我和姐姐当时正好在屋中整理房间,看到她们后,便告知她你已经出去有一会了。”
“可不是嘛!”盛潇潇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还故意朝祝无恙眨了眨眼,“于小姐倒没说什么,可她身后的小红姑娘可厉害着呢,非要进你房间瞧一眼,确认你不在才肯走,活像是我们故意骗她们主仆二人似的!”
祝无恙闻言,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问道:“那于小姐没说找我是为了什么?”
“哟,我们祝大公子不是号称‘大宋第一智者’吗?”盛潇潇挑眉,语气里的醋意藏都藏不住,“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还要问?人家既然是带着琴来,自然是想跟你弹弹琴,顺便说说爱呗!”
崔响见盛潇潇醋意翻涌,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一旁偷笑的洪巧燕,柔声道:
“巧燕,你看,多笑笑多好,你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好看得很。以后别总躲着,放开些,你本就生得清秀。”
盛潇潇见状也伸手拉住洪巧燕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可不是嘛!巧燕这手指又细又长,指节圆润,若是学琴,定能弹出好曲子。”
祝无恙顺着她们的话看向洪巧燕的手,但见得指尖纤细,肤色白皙,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遗憾的记忆:曾经有个姓王的女人,也是这样纤细的手指,指尖带着淡淡的兰花香,那日下午,也是在船上,在他胸口轻轻画着圈圈,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说些软语……
他一时出神,目光竟不自觉地飘向于瑶小船离去的方向,连船桨慢了下来都没察觉……
“哼,口是心非的大骗子!”
盛潇潇见他这般模样,当即轻啐了一口,故意提高了声音。
祝无恙猛地回神,慌忙摆手:
“那手其实弹琵琶也不错……呃不是!没有的事!我只是……”
话没说完,手中的船桨失去控制,“啪”地一声朝他下巴直扫而来,祝无恙下意识的猛地后仰,险些栽进湖里,慌乱中还抓住了盛潇潇的衣袖,将她拽得晃了一下……
祝无恙的狼狈模样,逗得盛潇潇三人笑得前俯后仰,洪巧燕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连素来温婉的崔响都掩着唇轻笑……
祝无恙揉了揉下巴,心有余悸,而后一脸无奈苦笑道:
“你们就这么喜欢看我出糗是吧?”
随后他连忙转移话题,指着远处于瑶的小船,故作轻松地说:
“你们难道没瞧见吗?于小姐身边已有更好的追求者了,那位公子丰神如玉,瞧着与她倒也般配!
我还听说,漕运司那边有个富家子弟,前几日在酒楼见了于小姐一面,便对她一见钟情,还托人说媒呢!”
说着,他忽然抽了抽鼻子,眉头微蹙道:
“对了,你们有没有闻到?这众春园里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说香不香,说臭不臭的。”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在清澈碧绿的湖里拨弄了几下,又舀起一捧湖水凑到鼻尖闻了闻,犹豫片刻,竟还浅尝了一口,咂了咂嘴说道:
“倒也没什么怪味,就是有点凉。”
“祝无恙,你疯了?湖里的水也敢乱尝!”
盛潇潇训斥完,崔响也皱起眉柔声劝道:
“湖里的水杂得很,仔细闹肚子。”
祝无恙正想辩解,岸边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夹杂着桌椅碰撞的响动,还有人高声喊着:
“这猪是我的!”
“你……你胡说!”
此时他们的船已临近岸边,祝无恙便将船划得更近些,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挤得水泄不通,连卖糖葫芦的小贩都凑了过来,踮着脚往里瞧……
忽然,有个约莫四五岁的孩童扯着大人的衣角哭喊道:
“爹,我要尿泡!我憋不住了!”
那汉子竟丝毫不避讳,蹲下身便将孩子的裤子往下一扯,对着湖水便让孩子尿了起来……
这一幕将祝无恙看得哑然失笑,随即故意提高声音调侃道:
“这位大哥,你家孩子这尿得还挺远,有几分力道,将来说不定能拉弓射箭呢!”
话音刚落,他猛地想起自己方才在船上尝过湖水,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连眼泪都快呕出来了……
盛潇潇三人见状,再也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崔响一边笑,一边递过手帕:“祝兄这下知道湖水的厉害了吧?”
盛潇潇笑够了,想着该是这位祝县尉出场的时候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县尉大人到!”
围观的百姓闻言,纷纷转头看来……
祝无恙此时虽身着常服,但气度不凡,身旁的盛潇潇与崔响虽戴面纱,却难掩风姿,众人连忙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行人,还有人小声议论:
“这就是那位新来的县尉大人吗?看起来倒是怪年轻的……”
祝无恙缓过劲来,接过崔响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强装镇定地下舟走上前,这才看清那争执的双方:一边是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的小老头,头发花白,手里紧紧攥着一根麻绳,绳头处拴着一头肥硕的老母猪;
而另一边则是个身着短打、身材颇为壮实的年轻武夫,比祝无恙还高出半个头,肩宽背厚,脸上横肉丛生,眼神凶狠,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小老头的鼻子与他对峙,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祝无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与那武夫拉开距离……
倒不是因为怕被这武夫不小心伤到,只是这武夫浑身散发着汗臭味与酒气,若是与此人站在一起的话,恐与自己县尉大人的“伟岸形象”实在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