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施南生。
王总靠在椅背上，拿起了那根未点燃的雪茄，放在嘴边，整个人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和强大。
“施小姐，你好啊。”
“关于合约的草案，我们这边看过了。林芝对和徐导的合作非常期待。”
他先是给了一颗定心丸。
电话那头的施南生，似乎也松了口气，发出轻笑：“那就好，我们随时欢迎林小姐进组。”
“不过……”
王总话锋一转。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绷紧。
小满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看着王总那张挂着莫测笑容的脸，觉得这人简直比戏里的反派还可怕。
“关于合约的一些细节，我们公司这边，还有几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跟施小姐你，探讨一下。”
施南生在那头顿了一下，还是很职业地回应：“王总请讲。”
“第一，薪酬。”王总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希望在现有基础上，翻一倍。”
电话里有短暂的电流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坐在王总身边的法务主管，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他觉得王总不是在谈判，他是在宣战。
“第二，投资。”王总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完全无视了电话那头的沉默，“华艺希望以投资方身份加入，百分之十的份额，并拥有内地市场的联合发行权。”
如果说第一条是试探，这第二条，就是赤裸裸的进攻。
这相当于说，我不仅要你付钱请我的演员，我还要入股你的电影，分你的票房，抢你的地盘。
电话那头沉默了。
不是那种思考的沉默，而是一种被冒犯后的冷静。
大概过了五秒钟，施南生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份客套的温和已经荡然无存。
“王总，你是在开玩笑吗？”
“施小姐，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王总轻笑一声。
“薪酬可以谈，但翻倍绝无可能。这是行业规矩。”施南生的语速变快了，“投资的事，我可以和董事会商量。但发行权，香港寰亚有自己的渠道，这是我们的核心业务。”
她的反击，精准而有力。
不愧是在香港电影圈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女人。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王总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尤其是当市场变化的时候。”
“最后一点，”他完全没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直接抛出了第三个炸弹。
“关于林芝的title。合约上写的是‘领衔主演’，我们要改成‘第一领衔主演’，番位，在所有人之前。”
这一下，电话那头的施南生直接笑了。
不是轻笑，是那种觉得荒谬至极的，毫不掩饰的笑声。
“王总，你知道我们这部戏的男主角是谁吗？”
“刘德华先生，我知道。”
“那你觉得，让一个内地新人，番位压过刘德华，现实吗？”施南生的质问带着一丝冷意，“香港的媒体会怎么写？香港的观众会怎么想？这对电影本身，是好事吗？”
会议室里，除了林芝，所有人都觉得王总这次玩脱了。
这是在挑战整个香港电影圈的潜规则。
刘德华是谁？那是天王，是几代人的偶像，是票房的保证。
你林芝是谁？一个刚演了两部电视剧，还没在大银幕上证明过自己的新人。
凭什么？
就连王总身边的两位高管，都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几乎是在羞辱对方。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林芝伸出手指，在光滑的会议桌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咚。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王总看了她一眼，立刻就懂了。
他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加玩味，对着电话，做出了一个让步的姿态。
“好吧，施小姐，我理解你的难处。让新人压过天王，确实不合情理。”
电话那头的施南生似乎也以为他要退了，正准备顺着台阶往下走。
“第一领衔主演，我们可以不要。”王总说。
会议室里的高管们松了口气。
“但是，”王总话锋再转，每一个字都砸得铿锵有力，“海报和片尾字幕上，林芝的名字，必须和刘德华先生，并列。”
并列！
如果说“第一领衔”是狂妄，那“并列”就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更高级的挑衅。
它意味着，华艺认为，林芝的价值，和刘德华是等同的。
这比直接压番，更让香港电影圈那群讲究资历辈分的人难以接受。
“王总！”施南生终于无法保持冷静了，“你这是强人所难！”
“不，我这是在帮你。”王总的姿态很轻松，“徐导需要一个能和刘德华飙戏的女主角，而不是一个漂亮的花瓶。林芝的价值，你们比我清楚。给她一个匹配的地位，对电影的宣传只有好处。”
“而且，”王总抛出了他的交换条件，“作为这个‘并列番位’的诚意，华艺的投资份额，可以提高到百分之十五。”
图穷匕见。
这才是王总真正的杀招。
他用一个看似退让的虚名，换取了更大的实利和话语权。
他要的不是那个“第一”的名头，他要的是“平起平坐”的姿态。
他要告诉整个香港电影圈，时代变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几乎让人窒息的沉默。
会议室里，只能听到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小满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她觉得这一通电话的时间，比她高考三天的总和还要漫长。
林芝却很平静。
她对番位和投资都没有感觉。
她只是在听到“刘德华”那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一个时代的符号。
能和这样的人合作，对任何一个演员来说，都是一种荣幸和挑战。
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施南生疲惫但依旧清晰的回复。
“王总，你的条件，我一个人定不了。”
“我需要和徐导，还有寰亚的林老板开会讨论。”
“给我一天时间。”
“好，我等你的消息。”王总的目的已经达到，爽快地挂了电话。
他将雪茄从嘴边拿下，对着会议室里已经惊呆的众人，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看见没？生意，就是这么谈的。”
法务主管和项目负责人看他的表情，简直如同看神。
就在王总准备宣布散会的时候。
桌上的电话，却在挂断不到一分钟后，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
铃声急促，尖锐，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王总愣了一下，拿起来一看，还是香港的那个号码。
他按下了免提键。
“施小姐，这么快就有结论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施南生的声音。
而是一个沙哑、急切，带着独特怪异腔调的男人声音。
“我丢！你地唔好痴线啦！（喂！你们不要发疯啊！）”
“我是徐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