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贪奴构陷藏祸心，无端指控起寒波
深秋的靖王府浸在清冽的寒意里，庭院中落木萧萧，青砖上覆着薄薄一层霜华，连风过枝叶的声响都带着几分沉寂。苏瑶的小院依旧静谧，院内开辟的药畦里，几株耐寒的草药顶着霜气舒展叶片，她正蹲在畦边，小心翼翼地为草药松土，指尖沾了些许湿润的泥土，眉眼间带着专注的沉静。
自那日决裂后，她便彻底沉心于自己的小世界，每日打理草药、钻研医书，偶尔入空间照料灵田，日子过得平淡却安稳，对府中其他纷扰一概不闻不问。春桃守在一旁，捧着刚晾晒好的药草，轻声道：“小姐，天越来越冷了，这些草药再过几日怕是要搬进屋内养护，不然怕是熬不过寒冬。”
苏瑶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望着天边渐沉的云层，点头应道：“嗯，今日午后便搬，你去寻两个干净的木盆来，记得垫上干草保暖。”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王府管家李忠带着两名小厮，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口，打破了院内的宁静。春桃见状，上前一步拦住：“李管家，你前来何事？我家小姐正在忙，若无要事，还请改日再来。”
李忠是府中老人，素来八面玲珑，往日里对苏瑶虽不算热络，却也维持着表面的恭敬，今日却面色紧绷，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严肃：“春桃姑娘，并非老奴刻意叨扰，实在是事关王府财务，牵扯甚广，必须面见王妃娘娘回禀，还请姑娘通传。”
苏瑶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丝疑虑。她入府以来深居简出，从未触碰过王府财务，怎会牵扯到这类事？但李忠神色郑重，不似作假，便对着春桃颔首：“让他进来吧。”
李忠走进院内，目光扫过院中简朴的陈设，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随即对着苏瑶躬身行礼：“老奴参见王妃娘娘。”
“不必多礼，”苏瑶语气平淡，“你说牵扯财务之事，究竟是何缘由？”
“回王妃娘娘，”李忠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双手奉上，“这是近三个月王府的详细账目，老奴近日核对时发现，府中开支异常庞大，其中尤以娘娘院落的用度最为扎眼，短短三月竟耗费白银三千余两，多用于购置名贵药材、奢华绸缎，甚至有不少款项流向不明，疑似被暗中转移。老奴数次想向娘娘求证，却始终未能得见，如今账目混乱，实在无法遮掩，只能前来向娘娘禀报，还请娘娘给老奴一个说法。”
“三千余两？转移财物？”苏瑶接过账册，指尖触及冰冷的册页，心中满是诧异，随即翻开账册细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项开支，每一笔大额支出后都标注着“王妃所用”，小到珍稀药材的采买，大到锦缎珠宝的购置，数额累加起来，竟真有三千余两之多，可这些开支，她竟一无所知。
春桃也凑上前来，看清账册内容后，惊得脸色发白，连忙辩解：“李管家，你这账册定是弄错了！我家小姐每日用度极简，吃穿用度皆不奢华，所用药材多是自己种植采摘，偶尔需采买些寻常药材，也都是小额支出，何来三千余两的耗费？更别提转移财物，小姐在京城无亲无故，转移给谁去？”
“春桃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李忠语气强硬了几分，“这账册皆是账房先生一笔笔核对记录，每笔开支都有采买凭证，还有负责采买的下人可以作证，绝非老奴伪造。王妃娘娘或许是私下添置物件，未曾告知春桃姑娘，可王府财务有规有矩，这般大额开支且流向不明，老奴实在无法视而不见，此事必须禀报王爷，请王爷定夺。”
说罢，不等苏瑶回应，李忠便躬身告退，带着小厮匆匆离去，显然是要即刻向顾云逸禀报。春桃气得浑身发抖，对着他的背影骂道：“这李管家分明是故意构陷！小姐，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去找王爷说清楚！”
苏瑶握紧手中的账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并非愚笨，李忠今日的态度与说辞处处透着蹊跷，账册上的开支更是无中生有，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结合过往的经历，她几乎立刻便猜到，此事大概率与苏清柔脱不了干系，定是她被禁足后仍不死心，收买李忠来构陷自己，想借财务之事败坏她的名声，让顾云逸彻底厌弃她。
“不必急着去找他，”苏瑶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他既已决意禀报，定会先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我们此刻前去，反倒落了下风。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有伪造的账册，我便找出真实的证据，总能还自己清白。”
话虽如此，苏瑶心中却难免泛起一阵寒凉。她早已厌倦了这般无休止的构陷与纷争，更清楚顾云逸对自己本就心存芥蒂，此番有“账册凭证”在手，他多半会先入为主，再次误解自己。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任由他人泼脏水，践踏自己的尊严。
果不其然，李忠离开苏瑶院落后，径直奔向顾云逸的书房，神色慌张地将账册呈上，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一番，刻意夸大苏瑶的“挥霍无度”，暗示她私下转移财物，意图不轨。
顾云逸正在批阅奏折，听闻此事，眉头瞬间蹙起，接过账册翻看。册页上的记录条理清晰，每笔开支都标注得详尽，数额巨大，乍一看确实像是苏瑶肆意耗费王府钱财。他本就对苏瑶的过往与秘密心存戒备，知晓她手中似乎有不少珍稀药材，一直疑惑其来源，如今见这账册，便下意识认定她是用王府钱财购置，甚至私下转移财物补贴外人，心中的怒火顿时升腾起来。
“此事当真？”顾云逸抬眸看向李忠，语气沉凝，带着压抑的怒火，“账册可有造假？采买下人当真能作证？”
“老奴万万不敢欺瞒王爷！”李忠连忙躬身，语气斩钉截铁，“账册是账房先生核对多遍的，每笔开支都有采买凭证留存，负责采买的张顺、刘安等人皆可作证，他们亲手为王妃娘娘购置过那些名贵物件，耗费的银两皆是从账房支取，绝无半分虚假。老奴也是实在无法遮掩，才敢前来禀报王爷，还请王爷为王府主持公道。”
顾云逸将账册重重拍在桌案上，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眼神冰冷：“好一个肆意挥霍、暗移财物！传本王命令，即刻请王妃前来书房，本王要亲自问个明白！”
“是，老奴遵命！”李忠心中暗喜，躬身退下，立刻派人前往苏瑶院落传召，心中笃定，有账册与下人作证，苏瑶此番定然百口莫辩，定会受到王爷的严惩。
苏瑶刚将院内的草药整理妥当，便见传召的小厮前来，语气带着几分疏离：“王妃娘娘，王爷有请，还请即刻随小的前往书房。”
春桃满脸担忧，紧紧攥着苏瑶的衣袖：“小姐，王爷定是听信了李忠的谗言，您此番前去可要小心，千万莫要与王爷起争执。”
苏瑶拍了拍春桃的手，安抚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留在院内，将咱们过往的采买凭证都整理出来，若我许久未归，你便带着凭证前去书房找我。”
交代完毕，苏瑶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小厮朝着书房走去。一路上，寒风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凉意，一如她此刻的心境。她早已预料到顾云逸的态度，却依旧难免心寒——这段婚姻里，她似乎永远都是被怀疑的那一个，无论她如何自证清白，都难换他半分信任。
抵达书房外，小厮躬身退下，苏瑶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顾云逸坐在书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桌上的账册赫然在目，周身的低气压让整个书房都透着压抑。
苏瑶走到桌前，微微躬身行礼：“王爷传召，不知有何要事？”
顾云逸抬眸看向她，眼神冰冷锐利，带着浓浓的质问，语气更是冷硬如铁：“苏瑶，你可知罪？”
苏瑶心中一沉，面上却依旧平静，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王爷此言何意？臣妾入府以来，安分守己，从未做过逾矩之事，不知身犯何罪，还请王爷明示。”
“不知罪？”顾云逸拿起桌上的账册，朝着她扔了过去，册页散落在地，纸张翻飞，“你自己看看！这三个月你在府中肆意挥霍，耗费白银三千余两，购置名贵药材、奢华绸缎不算，还暗中转移王府财物，如此行径，你竟敢说自己无罪？”
苏瑶弯腰捡起账册，缓缓翻看，眼神愈发清冷。这本账册伪造得极为逼真，甚至模仿了账房先生的笔迹，若不是她知晓自己从未有过这些开支，怕是也会被蒙骗。她将账册放在桌上，语气坚定：“王爷，这本账册是伪造的，臣妾从未有过这般大额开支，更未曾转移王府财物，此事定是有人故意构陷臣妾，还请王爷明察。”
“伪造？”顾云逸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与不信任，“账册有账房记录，有采买凭证，还有下人作证，证据确凿，你竟敢说是伪造？苏瑶，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抵赖，当真是不知悔改！”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扎在苏瑶心上。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与厌恶，心中的寒凉一点点蔓延开来。过往的画面一幕幕闪过——赏菊宴上的当众羞辱，疗伤时的恶语相向，再到如今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他从未真正相信过她，每次出事，第一时间便是质疑她、指责她。
“王爷仅凭一本来历不明的账册，几句旁人的证词，便断定臣妾有罪，是不是太过草率？”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挺直脊背，“臣妾入府以来，每日深居简出，饮食清淡，衣着朴素，所用之物皆为寻常物件，所用药材多是自己种植，偶尔采买也只是小额开销，府中下人皆可作证。至于转移财物，臣妾在京城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何来转移的去处？这分明是有人恶意构陷，王爷怎就不肯信臣妾一次？”
“无亲无故？无依无靠？”顾云逸起身朝着她走近几步，周身的寒气愈发浓烈，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审视，“你身上藏着多少秘密，你以为本王不知？你手中的珍稀药材，绝非寻常种植所能得，你的身手医术，也绝非普通庶女所能拥有，谁知晓你私下与何人有牵扯，又将财物转移给了谁？苏瑶，你一次次隐瞒，一次次与本王针锋相对，如今又闹出这般财务丑闻，你让本王如何信你？”
他的话字字诛心，不仅不信她的清白，还借机翻旧账，质疑她的过往与秘密，彻底点燃了苏瑶心中的怒火。她抬起头，直视着顾云逸的眼睛，眼中满是决绝与失望：“顾云逸，我身上的秘密从未危害过王府，我的药材是自己辛苦培育，我的医术是自幼所学，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更未曾损害过王府分毫！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构陷，也不肯信我半句辩解，你的信任，当真这般廉价，这般难以给予？”
“信任是相互的，你从未对本王坦诚，又凭什么要求本王对你全然信任？”顾云逸被她的顶撞激怒，语气愈发凌厉，“今日你若不将这笔钱财的去向说清楚，不承认自己的过错，本王定不轻饶！”
“我说得很清楚，我是被诬陷的！”苏瑶毫不退让，语气带着浓浓的愤怒，“你若肯派人核查账房真实记录，询问府中下人，再清点库房财物，自然能还我清白！可你偏要听信谗言，对我妄加指责，顾云逸，你这般不分是非、偏听偏信，真让我心寒！”
两人针锋相对，怒火交织，书房内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顾云逸看着苏瑶眼中的怒火与失望，心中竟莫名闪过一丝迟疑，可李忠的言辞凿凿与账册上的“证据”，又让他难以轻易推翻自己的判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语气冷硬地说道：“好，本王便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即刻传账房先生、库房管事，还有李忠所说的采买下人前来，当面对质！若查证你确是清白，本王自会还你公道；若你果真挥霍转移财物，休怪本王无情！”
说罢，他高声传唤秦风，吩咐他即刻传召相关人员前来书房。苏瑶站在原地，看着顾云逸冰冷的侧脸，心中满是疲惫与寒凉。她知道，这场对质不过是又一场耗费心神的自证，即便洗清了冤屈，她与他之间的隔阂，也只会愈发深重，难以弥补。而躲在幕后的黑手，正等着看她再次陷入困境，这场因贪奴构陷引发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