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柔在科技创新大赛展示会上当众出丑、漏洞百出的场景,被无数双眼睛目睹,又在论坛和微信群里经过夸张的二次传播,早已不只是一次单纯的“学业失利”,而是彻底的“社会性死亡”。那一幕,她在台上被专家一连串专业问题问到张口结舌、语无伦次的窘态,被学生们录成小视频,配上各种嘲讽文字,飞快流传开来。
“答不上来就别硬撑啊,尴尬症犯了。”
“这就是靠堆砌资料的后果,纸老虎。”
“堂堂江家千金,当场被扒得体无完肤。”
这些冷嘲热讽比任何成绩差距都更致命。江家别墅里的氛围,也因此发生了彻底的转折。
翌日清晨。
林晚照下楼时,天光刚刚透进落地窗,管家陈伯已命人将早餐摆上长桌。江家一向讲究规矩,餐桌的座次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微妙差别。以前,她总被安排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仿佛随时可以被忽略和请离。而江心柔则永远坐在沈清漪身侧,能第一时间得到母亲的关切与父亲的注意。
但今天,桌面却发生了变化。她熟悉的位置被撤走了餐具,只摆了一盆新鲜的百合与桔梗,象征“新的开始”。而江心柔曾坐过的位置,此刻空了出来,餐具被整齐地收走,像是那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晚照,下来了?”沈清漪的声音比以往柔和许多,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近,“快来这边坐,靠妈妈这里。”
她用筷子轻轻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期待与小心翼翼的讨好。
林晚照脚步微顿,心中却毫无波澜,只是平静地走过去坐下。
早餐时,沈清漪亲自为她夹菜,语气殷勤:“你最近肯定很辛苦吧?多吃点,这鲍鱼粥是新熬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昨晚还让厨房准备了牛奶炖蛋,你学习需要补充营养。”
林晚照“谢谢”一声,淡淡地吃着。她一如既往,不多言不多语。
气氛里最显着的不同,并非来自沈清漪的殷勤,而是江瀚远的态度。这个男人,曾经看她的眼神是冷漠、审视,更多时候干脆当她不存在。但今天,在她坐下后,他难得抬眼看了她一瞬,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最终只轻轻颔首,像是承认了她的存在。
片刻后,他放下报纸,主动开口:“科创大赛的项目,如果需要什么支持,可以直接说。资金,设备,或者专业渠道。”
这句话简短,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
林晚照抬眼与他对视,淡声道:“暂时不需要。学校会提供初步支持。”
“嗯。”江瀚远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逼问,却也没有收回目光,似乎在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整个用餐过程中,没有任何人提及江心柔。沈清漪刻意回避,江瀚远冷漠沉默,佣人们更是小心翼翼。那份“被遗忘”的意味,比明言更冷酷。
午后。
林晚照从图书馆回来,刚进客厅,管家陈伯便迎了上来,双手捧着一个丝绒盒子。
“大小姐,这是先生和夫人准备的。”
林晚照打开,里面是一条简洁优雅的钻石手链,价值不菲。旁边还放着一张金色卡片,金色字母闪耀着冰冷光泽——一张100万额度的附属卡。
“夫人说,您学习辛苦,偶尔也该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陈伯恭敬地补充,“密码是您的生日。”
佣人们远远偷看,心中震惊。那条手链原本是沈清漪婚前首饰中最珍爱的设计之一,而黑卡象征着真正被认可为“家族一员”。在江宅里,这是明确的信号:家族的重心在悄然转移。
林晚照盯着那手链,眼神依旧平静。片刻后,她将手链合上,递还给陈伯:“放回房间吧。卡我收下。”
她只选择了卡,因为它能帮助她买到实验所需的书籍、器材,但拒绝象征意义过重的手链。
陈伯怔了一瞬,随即愈发恭敬地低下头。
傍晚。
江瀚远罕见地提前回家,没进书房,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人。他一向忙碌,从不为任何孩子停留,但这一次,却耐心等着林晚照。
“过来坐。”他点了点身边的位置。
林晚照坐下,神色如常。
“下周末,刘世伯家办晚宴。”江瀚远开口,语气沉稳,“庆祝他儿子被mIt录取。刘世伯的公司在科技领域有投资,和我们家有合作。你,准备一下,跟你母亲一起出席。”
这是第一次,明确将她带入江家的社交圈。不是家宴,而是对外的正式亮相。意味着,她不再只是江家的“血缘”,而是被纳入“资源版图”。
林晚照微微点头:“好。”
简短的一个字,却有力。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江心柔。
她面色苍白憔悴,眼睛红肿,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像是失魂落魄的影子。她缓缓走下楼,似乎只是想倒杯水。
沈清漪下意识一僵,脸上浮现复杂的尴尬。江瀚远的眉头则皱紧,眼神中透出明显的不耐烦。
江心柔感受到空气里沉重的低气压,心里陡然一冷。那种冷淡的目光,像是将她彻底排除在家庭之外。
“爸,妈……”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
没人回应。
沈清漪垂下眼,像没听见。江瀚远甚至翻过一页文件,仿佛她只是空气。
江心柔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委屈、绝望与不甘交织,眼眶再一次泛红。
她努力挤出一句:“我……只是想喝水。”
仍旧没人回应。
林晚照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眼神平静,仿佛这场“冷遇”与自己无关。
江心柔再也承受不住,猛地转身,踉跄跑上楼。片刻后,二楼响起压抑不住的砸东西声与哭喊。
沈清漪坐立不安,终于低声说:“瀚远,她毕竟……”
“够了。”江瀚远冷冷打断,“不要再提她。”
沈清漪心头一颤,不敢再说。
林晚照放下水杯,淡淡开口:“妈,我回房看书了。”
“好,好,别太累了。”沈清漪下意识应声,却没能掩饰心虚的眼神。
林晚照转身上楼,经过江心柔房门时,里面的抽泣声若隐若现。她脚步未停,只是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重新翻开书本。
门外,是旧日宠儿的哭喊和崩溃。
门内,是新晋骄子的冷静与专注。
天平已然彻底倾斜。
江家的态度,在这一刻,明确到无可辩驳。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