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番激战,让朝慈的消耗极大。
他服下丹药,在严彧渡来的温和灵力辅助下,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调息恢复。
周围投来的目光愈发复杂,有惊叹,有钦佩,也有深深的忌惮。
这位初露锋芒的小师弟,已然成为本届较技大会上最令人瞩目的黑马。
第三轮,仅余十六名弟子。
能走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宗门内修为在筑基中期以上,战斗经验丰富,各有绝技的人才。
抽签开始,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丙四朝慈,对战,乙一韩林。”
韩林,弈剑峰内门弟子,上一届较技大会第八名。
他身形修长,面容普通,却有一双沉静的眼睛,仿佛古井深潭。
他走上擂台的动作不疾不徐,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气息内敛,与之前雷震的狂霸、慕千雪的清冷截然不同,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弈剑峰,韩林。”他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
“朝慈,请韩师兄指教。”朝慈能感觉到,这位对手,或许比雷震更难对付。
“开始!”
韩林没有立刻进攻,而是手腕一抖,长剑斜指地面,摆出了一个看似寻常的起手式。
但就在他摆出这个姿势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势”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仿佛整个擂台都化为了他的棋盘,而朝慈,便是那棋盘上的棋子。
朝慈凝神静气,流水剑意自然流转,护住周身。
韩林脚步一滑,身形飘忽不定,手中长剑刺出的轨迹更是刁钻诡异,仿佛并非直线,而是在空中划出种种难以捉摸的弧线,剑尖颤动,笼罩朝慈周身数处大穴。
弈剑峰剑法,以算计精准、剑路奇诡着称,擅于布局,引敌入彀!
朝慈挥剑格挡,却发现对方的剑劲虚虚实实,时而轻飘飘浑不着力,时而骤然爆发出尖锐的穿透力。
“嗤啦!”
一个不慎,朝慈的袖口被剑锋划开一道口子,虽未伤及皮肉,却让他背脊一凉。
韩林眼神依旧平静,剑势如同织就一张无形的大网,不断压缩朝慈的活动空间,逼迫他按照自己预设的路线移动。
他像是在下一盘棋,每一步都在为最终的“将军”做准备。
朝慈陷入了开赛以来最大的困境。
他感觉自己像落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被束缚得越紧。
对方的剑招并不以力压人,却总能料敌先机,让他一身柔韧绵长的灵力有种无处宣泄的憋闷感。
韩林的弈剑之术已得精髓,最是克制朝慈这种尚未完全成型、偏重防御与后发的剑意。
若不能打破对方的节奏,找到反击的突破口,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赢,必须静心。
弈剑之道,在于算。
然人力有穷,天意莫测。
勿要被其表象所惑,守住本心,你的剑,当由心发,而非由眼观。
朝慈脑海中划过一道光,他之前太过专注于应对韩林精妙的剑招,试图以技巧对技巧,却忘了应该顺应自然,由心而动。
他猛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韩林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也不再刻意去预判对方的轨迹。
心神彻底沉入自身那“柔韧绵长”的剑意本源,感受着体内灵力如溪流般自然流淌,感受着肩头白鹤剑灵传递来的那份超然与灵动。
他的身体开始随着一种内在的韵律而动,手中的长剑不再拘泥于任何招式,只是循着心意,循着对周围气机最本能的感应。
一时间,他的剑法变得愈发“杂乱无章”,却又隐隐暗合某种天地至理。
韩林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讶异之色。
他感觉自己的“棋局”似乎出现了变数。
对方的剑不再遵循常理,不再被他引导,而是变成了一种自然的现象,如同风,如同水,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他的算计开始失效,剑招之间的衔接出现了一丝凝滞。
朝慈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眼中清澈无比,倒映着韩林那一闪而逝的破绽,他体内的灵力轰然爆发,尽数灌注于长剑之中。
人与剑,意与灵,在这一刻完美融合统一。
长剑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清鸣,一道凝聚了他全部精气神、蕴含着流水之柔韧与白鹤之高洁的璀璨剑光,直刺韩林因节奏被打乱而露出的核心。
这一剑,不再是“技”,而是近乎于“道”的展现。
韩林脸色大变,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后路变化都被这一剑封死,避无可避,挡无可挡!他只能仓促将长剑横在胸前,凝聚全部灵力硬接。
“铮——!”
如同琴弦崩断的锐响。
韩林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透剑而来,他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长剑险些脱手,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重重地落在擂台边缘,挣扎了几下,竟未能立刻站起。
全场,鸦雀无声。
良久,主持长老才深吸一口气,朗声宣布:“丙四,朝慈,胜!”
韩林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身,他看着擂台上那个几乎脱力却依旧眼神明亮的少年,脸上没有了不甘,只剩下深深的震撼。
他拱手,声音有些沙哑:“朝慈师弟……剑道天赋,韩林佩服!”
朝慈还了一礼,声音虚弱却坚定:“韩师兄……承让。”
所有人看着朝慈的目光,都带上了一种看待真正强者般的尊重。
严彧快步走上擂台,扶住摇摇欲坠的朝慈,一股精纯平和的灵力再次渡入他体内,稳住了他近乎崩溃的身体。
“走吧。”
朝慈点了点头,几乎将大半重量都依靠在严彧身上,在他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擂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送着他们离去。
连过三关,连克强敌!
朝慈之名,经此一役,已不再是凭借容貌或大师兄庇护而被人知晓。
他以自身实打实的、惊艳绝伦的剑道修为,真正在这青霄宗内,站稳了脚跟。